孙老汉笑了笑说：“傻孩子，干这行的人又不是我一个人，别人不会因为你不做而不去做。再说你不和在一个区域不就行了嘛。”
　　“您说得真对。”振飞若有所思地说，“大爷，补胎是不是很麻烦？”
　　“那有什么麻烦的。工具和胶水我都有，用不到多少时间就完事。”
　　让更振飞下定决心仍是白天四处碰壁的无奈。这个不谙世事的农村小伙子一时间还难以适应屡屡遭拒的尴尬。上学时，他不必为了生计卑躬屈膝，而且在学业上总是名列前茅，周围充斥的满是羡慕和赞赏，难免成就感十足。虽然下地务农，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很辛苦，但必竟没有尊卑之分。但现在他却觉得自己是在四处祈食，尽管严格意义上说没有当街乞讨，可他没有退路已是昭然若揭的事实。不过他转念一想收废品也是依靠自己的劳动换取相应的价值，同样值得敬重。

　　日期：2015-10-26 09:31:06

　　按照孙老汉的指示振飞补起了车带。他在小时候见到过父亲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所以做起来并非很困难，只不过是用矬子打磨皮带的破处，然后用胶水粘上就可。孙老汉忙着做饭，然后就去接自己的孙女。门前的路没有路灯，再者治安状况也不是太好，孙老汉不放心孙女放学一人回家，所以一直坚持去接。
　　在粘车带的时候，振飞不禁盘算明天的规划来。他没报什么奢望，只想能赚一点钱就行，最起码在老汉家总不能这样白吃白喝白住。当然，他知道孙老汉并不是求这个，但他不能明白里装糊涂。老汉的恩情显然是不能钱来衡量的，这世界能用钱解决的问题是最简单不过的，复杂的是没有钱或不愿意出钱。
　　振飞正胡思乱想，突然听到开门的声音，他知道孙老汉祖孙俩儿回来了，他放松的神经顿时又紧张起来。荣靓一脸严肃地走进门。振飞急忙站起身，向他微笑一下，很礼貌地说：“回来了！”
　　然而荣靓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好像他根本不存在似的。这个无礼的举动让振飞很尴尬，他楞楞地不知如何是好，脸顿时红成一片。孙老汉紧随孙女也进了屋。刚才的一幕他全看在眼里，便不好意思地冲振飞一笑说：“他今天考试可能没考好，所以心情不好，你别介意。”
　　尽管振飞敏感的内心受到了很大的震颤，但仍急忙笑着说：“没有……没有。”
　　孙老汉心知肚明孙女为何有如此的举动，但他也无可奈何。自己的心肝宝贝，他心里最清楚，荣晴一直被他娇宠着，难免会有些任性。在路上，孙老汉曾跟荣靓说起振飞的事。至于爷爷善意地收留振飞，荣靓不但不解，而且极为反对。在她看来，振飞的只不过是想赖在她家里混吃混喝罢了。她就不信一个四肢健全的大男人怎么一个工作也找不到，这不合情理，最起码他不是一条汉子。老汉帮振飞开脱说他没有身份证，这种结果也很正常。这更让荣靓身感不安，这样来路不明的人，连最起码自己的身份都无法向别人证明，谁又能确定他曾经不是游手好闲，抑或杀人越货的凶手，只不过由于机缘巧合，躲在这里也未尝可知。对于孙女的臆想，孙老汉并未苟同。他体谅孙女是为自己着想，但这么胡乱给振飞加盖帽子，老人还是有异议的。他始终不相信振飞会是荣靓说的那种人。他解释道振飞本意并没有再回来，他们是半途相遇的。荣靓并不相信这只是巧合，而是坚定认为这是振飞蓄意而为，并且大讲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并且提醒爷爷千万不能被自己的善良和别人的伪装混为一谈。老汉不想就此事与孙女偏得争论出个是非曲直来，他只是认为别人处于为难之际，就应该伸出援手。荣靓对于爷爷的固执也毫无办法。她无可奈何地说她不去管这事，但她有权力做她自己想去做的事。

　　日期：2015-10-26 20:00:47
　　吃晚饭的时候，荣靓一脸铁青，一言不发。一想到爷爷明天还要带着振飞出去收废品，荣靓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认为这是振飞厚颜无耻地想赖在这里的借口。越是这样想，她就越觉得如刺在喉，一点胃口都没有，索性将筷子一摔，站起身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面对孙女如此出格的行为，孙老汉很生气。振飞心里更是翻江倒海，不是个滋味。尽管她没说，但他已然猜到一切因他而起。他想立刻就离开这里，哪怕再待上一秒钟都让他倍感煎熬。
　　“你别在意，这孩子让我惯坏了。时间一长，你就知道了她除了爱耍点小脾气，好的不得了。”孙老汉打着圆场说，“你明天早上跟我一起走，我教你怎么干。”

　　“我看不用了吧，大爷！我看我自己就行，不用麻烦您了。”
　　孙老汉笑了笑说：“孩子，这工作可不是你想像中那样简单，你知道什么东西该收多少钱吗？哪家收购站比较实惠？”
　　振飞摇了摇头。
　　“这不得了，这里门道多了去了。”
　　“这又给您添麻烦，真是过意不去！”振飞很歉意地说。
　　“跟我千万别说这些没用的，我听着头痛。大爷是个实在人，咱都实实在在的。”
　　第二天，振飞和孙老汉整装待发。孙老汉冲着振飞微微一笑说：“孩子，喊两嗓子！”
　　振飞迷惑不解地看着孙老汉问：“大爷，你让我喊啥呀？”
　　“喊‘收废品’呀！要不谁知道你是干什么的。”老汉笑着说。
　　孙老汉的这番话点醒梦中人。他也深刻地意识到他即将融入拾荒大军。他清了清嗓子，然后大声地喊道：“收……废……”可品字却如何也不能脱口而出。他羞涩得如同成熟的番茄，好像有一个硬物梗塞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喘不上气来。尽管他昨晚躺在床上，刻意地，竭尽全力地把他要做的事幻化成无比的神圣和高尚，可是现在他却难以喊出那三个字。
　　“我……”振飞低垂下了头。
　　“难为情是不是？”看着不知所措的振飞，孙老汉笑着说，“我当初跟你一样，觉得这太丢人！既不体面，又没有尊严。可是什么叫体面？什么又叫尊严？体面的尊严就是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饭！抬起头！越是卑微就越要有高贵的头颅和坦荡的心！你要知道靠汗水活着，靠良心做事才是最为纯净的，最为光辉的！”
　　“大爷，你说得对！”振飞立刻抬起头，目光炯炯地看着老人。
　　“来，给你这个。”老人说着递给振飞一个破旧的小桶，“把它拴到你的车把上。”
　　振飞按照老汉的吩咐做了。孙老汉在一旁边看着边说：“如果实在喊不出来，你可以拿个小棍子敲打这个小桶，别人也会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一切准备停当之后，孙老汉用力地蹬了一下踏板，走到了前方，大声地吆喝一声：“收废品，收废品……”
　　榜样的力量在振飞的面前挺拔地矗立着。
　　日期：2015-10-27 11:41:29

　　虽然那是一个衣衫褴褛，塌肩驼背的背影，但在阳光中却熠熠生辉。振飞受到了鞭策，他也学着老人的样子大声地喊起来，虽然底气还不足，还掺杂着无奈和羞臊；虽然“收废品”那三个字仍象梭镖一样刺着他声道和耳模的每一根神经，但他还是喊了出来，而且也并不影响这个年轻人在城市里踏上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