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的天下》
第23节

作者: 人和咸鱼py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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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平一带的暴雨一连下了半个多月仍没有转晴的迹象,公孙渊每天满怀期待魏军会撤走,可魏军迫于司马懿的高压威慑,依旧默默地泡在雨中。
  司马懿稳住了军队,但他也意识到,朝廷得知襄平连降暴雨的消息一定会对战况失去信心,十之八九会责令撤军,如果这样,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为了让朝廷重拾信心,他给司马孚写了一封信:“公孙渊困守襄平城,我唯一担心的只是他弃城逃跑。正好襄平下大雨,我故意让军队显露疲态迷惑公孙渊。公孙渊误以为局势会有转机,已经打消了逃跑的念头,平定辽东指日可待。”

  司马懿确信,自己的战略意图一定会借司马孚之口传达给朝廷里的掌权派。
  日期:2016-04-01 16:09:05
  与此同时,远在魏都洛阳,公卿们果然对辽东战况持悲观态度,他们纷纷上疏言道:“当年曹真伐蜀就因为连月降雨导致士气崩溃。如今辽东局势比曹真那会儿更加不妙。请务必召司马懿撤军!”
  曹叡有些拿不定注意。散朝后,他宣召中书监刘放和中书令孙资觐见。
  前文曾经讲过曹丕为制约尚书台的权力,特别设置了中书省,时至今日,中书省的权力早已压过尚书台。中书监刘放和中书令孙资,自中书省创建至今十几年里一直稳坐中书省首席大员的宝座,其权势之大可想而知。

  刘放、孙资对曹叡详细分析了战场局势,二人侃侃而谈,仿佛亲临战阵一般。其实,他们对战局的了解完全是从司马孚那里听来的,这正是司马懿想传达给朝廷的意思。刘放和孙资十几年来坐镇中书省,本来是皇帝借以平衡尚书台的砝码,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二人却都成了司马家族的政治盟友,而这种关系,在许多年来从不为人所知。
  曹叡听完二人的分析,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翌日,曹叡对满朝公卿信心满满地言道:“司马懿临危制变,不日即可擒获公孙渊,大家坐等捷报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曹叡为何如此肯定。
  曹叡既对平定辽东有了信心,接下来,他要为司马懿凯旋而归做准备了。
  “宣召燕王曹宇入京参政!”

  曹宇是曹叡强化皇室力量的重要棋子,公元235年,他奉诏入京参政,公元237年,他不堪压力请辞,这才刚一年,他又被拉回朝廷。不用想也知道,曹叡是顶着满朝公卿的口诛笔伐强行为之,曹宇则心不甘情不愿地来了走,走了又来。
  日期:2016-04-01 20:16:32
  让我们把曹叡和曹宇放到一边,再回到辽东战场上。这段时间,暴雨已经连续下了一个多月,辽河暴涨,水位最高的时候,船甚至都能开到襄平城下。公孙渊始终没有选择逃跑,他一直寄希望魏军会主动撤退。
  但是,魏军还是苦撑了过来。
  八月,天终于转晴,襄平城外再次露出土地。

  “围城!”随着司马懿一声号令,魏军迅速完成合围,随后对襄平城展开猛烈的攻势。
  公孙渊终于要面对现实了,他错过了最佳逃亡时机,现如今已没有余力突围,而城中的粮食也几乎吃尽。大批人饿死,更发生人吃人的惨剧。叛逃者越来越多。
  这天深夜,一颗硕大的流星划过天际。辽东军和魏军抬头仰视,同样的景象在每个人心中生出截然相反的感觉。
  “天象喻示要败亡了!”辽东军无比恐惧,士气完全崩溃。
  “天象喻示要胜利了!”魏军依旧穿着湿漉漉的衣服,士气却高涨起来。
  八月底,绝望中的公孙渊从襄平城东南突围,于乱军之中被斩杀。
  随着公孙渊的死,襄平城也被攻破,统治辽东近五十年的公孙家族至此灭亡。
  日期:2016-04-02 14:21:30

  这半个世纪以来,辽东人只知道他们头顶上的公孙家族,却不知有魏国。司马懿决定采用极端手段,让辽东人牢牢记住支持公孙家族的下场。
  司马懿攻进襄平城后,处死了辽东两千多名官吏,可事还没完,紧跟着,他又下令将襄平城中十五岁以上的男子全部斩首。于是,七千平民被杀。随后,司马懿将这些尸体筑成了“京观”。所谓“京观”,即是古代战争中将敌军尸体堆砌,用土封筑而成的高冢。
  辽东人吓得魂飞魄散。
  九月,司马懿在辽东处理善后事宜。十月,班师回京。
  十一月,他途径河北蓟县的时候遇到曹叡派来慰劳军队的使者。魏军将士都获得丰厚的赏赐,可是,司马懿的官位已没有再晋升的空间,除了往昔几位曹氏亲贵能坐到大司马高位之外,那些外姓重臣,位列三公基本算仕途的顶点。顺便提一句,辽东之战结束后,中书监刘放和中书令孙资也因谏言的功劳被封侯,不多久,这二人即将做出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
  日期:2016-04-07 16:49:22
  梦
  司马懿盘膝坐在一片虚无缥缈的幻境中,恍惚间,他感觉有人枕在自己的腿上。低头一看,居然是曹叡。
  曹叡就这么仰视着司马懿,过了一会儿,他开了口:“爱卿,仔细看看朕的脸。”
  司马懿感到背后飕飕冒着冷风,他吓得一动都不敢动,只能顺从地盯着曹叡看。曹叡的表情渐渐变得狰狞恐怖,他诡异地笑了。
  “陛下的脸……怎么……”司马懿发现曹叡的脸上居然裂开了一条口子,继而,脸上的肉竟开始腐烂,一块接一块地碎裂,而曹叡的双眼始终直勾勾地瞪着自己……
  司马懿猛然惊醒,梦话忍不住脱口而出,“曹叡!你!”他双眼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原来是一场梦。旁边有没有侍者?有没有听到他直呼曹叡名讳?他以常人难以企及的反应速度同时闪现出这两个念头,根本来不及左顾右盼,遂在一瞬间改口:“陛下……”说罢,他才转头看了看身旁,所幸,什么人都没有。司马懿长长地吁了口气,呆卧好一会儿,才发觉周身早已被汗水浸湿。
  司马懿攻入襄平城后做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噩梦,连月来,梦境无时无刻不在他脑海中缭绕,挥之不去。司马懿的梦被记载在《晋书宣帝纪》中,倘若以现代心理学分析,我们可以通过这场梦窥探他的内心世界。

  毋庸置疑,司马懿清楚地知道曹叡对自己有所怀疑,相比魏国其他臣子来说,他有更多跟皇帝谈判的筹码,但再怎么说,他的前途命运依然牢牢攥在曹叡手里。司马懿无疑是惧怕曹叡的。
  另外,在现实中,臣子绝无可能居高临下俯视皇帝,司马懿却梦到这样一个情景。大概在他的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本该跃居曹氏之上。
  再有,司马懿很期待曹叡死掉,这不奇怪,任何功高震主的臣子都是皇帝的眼中钉,他们会各自在心里诅咒对方千百次。不过,司马懿又不希望在自己出征时发生这样的意外,他之所以能获得今天的地位,皆因他在曹丕临死时位列托孤重臣。若曹叡暴毙,托孤重任能否再次落到他头上?这有一个重要的先决条件,那就是曹叡临终之际,自己能否守在曹叡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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