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人叫钱镠。王仙芝王老大有一个小弟叫王重隐,王重隐手下还有一个马仔叫曹师雄。小曹同志领着队伍打到了浙东,浙东的兵力不足,没办法抵抗这股势力,就让各州府县衙自行招募民兵。有一个“杭州八指挥”的民兵团,其中一个叫董昌的老大招募了一个叫做钱镠的小弟。钱镠一生下来的时候长得很丑,丑到他爹都嫌弃他了,就把他扔到井里了(我估计是枯井,否则那水谁敢喝)。有大富大贵的人,必然有大造化,钱镠就是个有大造化的人。他奶奶觉得这孩子挺可怜的,就把钱镠抱了回来,并且给钱镠取小名叫婆留。钱镠这个人功夫很好,那是从小起闻鸡起舞下过苦功夫的,十八般武艺拿得起放得下。而且,锻炼身体的同时也不忘学习文化知识,当然主要精力并没有放到四书五经这些圣贤书上,而是对一些算卦、占卜之类的封建迷信书籍很感兴趣。成年以后,钱镠同学就开始走武装走私的违法道路,那就是贩私盐,当然他的买卖没有王仙芝和黄巢他们做的大,而在生意转型的时候他也没有像王老大和黄老大一样另起炉灶,而是选择了被唐王朝收购。
这一年是公元879年(乾符六年),黄巢在洛阳附近虚晃一枪之后,来到了浙江的地界,就一路“平均”起来。老黄的队伍经发展壮大,大约有二十来万人了,而董昌手下才三百来人,强弱悬殊巨大,根本无法抵抗。董昌没辙了,着急上火的想不出办法,这时候,钱镠给董昌出了主个点子:“黄巢带着这么好几万人,翻山越岭的,肯定首尾难以呼应。我们应该其不意,先挫了贼军锐气,然后再想法子取胜。”于是,在一处险要的峡谷,钱镠带着二十来人,蹲在草丛之中,只等着胖揍黄巢一顿。草军来了,因为地势狭窄,只能容得下一两个人通过,没法子,只能挨个行进。钱镠一看机会来了,大喊一声“德玛西亚!”带着人、举着弓弩就一阵乱射。草军没料到有埋伏(估计那地方也不大,埋伏不了多少人,所以草军大意了,认为不可能埋伏),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阵型一下子就乱了。由于前军和后军之间缺乏紧密联系,草军又缺乏纪律,一看势头不对,呼呼啦啦就往后退,大喊“咕咚来了!”钱镠抓住这个机会,趁机砍了几百号人。黄巢知道才十来号人就把他揍得够呛,气得肠子都青了。暂时击退了黄巢,可不能每次都这样啊。于是钱镠又想到了新主意。这次,钱镠埋伏的地方叫做“八百里”(位于杭州青山湖北),老钱生怕黄巢不知道有埋伏,特意告诉周围的老太太:“要是有人问,说知不知道我们驻扎在哪里,你就告诉他,是八百里。”之后,草军果然到了这里。黄巢派人去打探军情,听见老太太的话,他可不知道“八百里”是地名,还以为真的有八百里距离这么长呢,吓了一大跳:“哎呀!这可不好!十来个人就把我们揍得够呛,何况屯兵八百里?赶紧撤!赶紧撤!”没敢再在浙江逗留,南下去了福建。
到后来,钱镠以后还很有一番作为,那是后话,我们以后会说。此时此刻的钱镠就像五代大多数的英雄一样,一开始默默无闻,渐渐走向政治局势的前台,历史这个大舞台正等待着他们或是精彩、或是耻辱的演出。时代不缺人物,缺少的是机遇而已。
第四个人叫高骈。高骈字千里,这个名字就够牛气,他的家世更牛气,渤海高氏一门的地位那是仅次于前面提到的五姓七望。高骈的爷爷叫高崇文,封过王爵;高家世代都是中央卫戍区的高级将领,那都不知道官多少代了,据说和南北朝时期的北齐皇族高家,还有点渊源。高骈生活在这样的家庭,当将军是他的职业。当一个人从小就注定将来要做什么职业的时候,他的人生该是多么的枯燥无聊。于是高骈就就开始挖掘自己的兴趣爱好,把自己人生的无聊放到兴趣爱好中,也不失为一种好的办法,比如他的老大李儇,比如后来的李煜。高骈喜欢写诗,这点他很像自己的老祖宗高适,不仅在武功上有建树,在作诗上也有颇高的造诣。高骈最出名的一首诗是《山亭夏日》:“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怎么样,颇有点儿洋洋自得的味道吧。写诗这个爱好属于无害爱好,所谓无害爱好,就是对你的生命构不成威胁,对别人的利益造不成损害。当然职业是皇帝的除外,有反动言论的除外(文字狱)。有些爱好就是有害爱好了,比如迷信,搞不好会死人的。高骈迷信可能源于年轻的时候,那时候高骈在地方上干武装部部长(司马),有一天看见两只雕在天上飞,高骈没有环保和爱护动物的意识,就对大家说:“老天爷要是保佑我能发迹,就让我一箭射中这两只雕。”结果,一箭射去,真的贯穿两雕,所以得了个“落雕侍御”的诨号。射雕英雄高骈从此开始相信那些不科学的东西,后来一发而不可收拾。高骈如果是个普通人,信信教也无所谓,只要别得了病不吃药或者乱吃药,那也死不了人。可高骈的职业是一个将军,最后身败名裂还搭上了一家子人的性命。
说完了高骈的爱好,应该说说他的职业了。爱好那东西,始终是爱好,如果不是有意识地培养,不能当饭吃,不能安身立命、养家糊口。高骈是将军,一个还算厉害的将军。在前期,高骈那真是威风凛凛,谁不服揍谁。他在西边揍过吐蕃和党项,在南边揍过南诏、平过安南,在少数民族兄弟眼中那就是一头会喷火的小怪兽。功劳大了,高骈就有点儿沾沾自喜了。其实人都是这样,一过得舒坦了,就忘乎所以,脾气性格也都大了起来。有一次南诏入侵,朝廷派高骈去跟人家打,高骈到了剑门(位于今四川剑阁),下令开城,让老百姓自由出入。有人就说了:“贼寇就在附近,万一乘机来抢掠,后悔也来不及了。”高骈哈哈大笑,说:“小太爷在安南击破贼寇三十万,那帮孙子听说我来了,他们还敢来吗?”用飘柔就是这么自信。自信的意思就是老天爷老大他老二,做事不太计较后果,不想想退路。有一回高骈克扣军饷,士兵们就哗变了,高骈藏在厕所里才躲过一劫,等事情闹完了高骈带着一身粪,陪着笑和叛乱的士兵逐一握手,用财物厚赏那些士兵,并开府库将扣减的衣服薪俸全部发还。明里陪着笑,高骈暗地里却记下这些士兵的姓名,夜里派人去灭人家全家,就算是孕妇、儿童也不放过。高老爷确实比较狠,狠人一开始会因为自己的狠赚到便宜,让人怕得要命,恐怖带来畏惧,畏惧带来服从。不过当狠人的罪恶积累到一定程度,那时候别人对他的报复也是无以复加的;狠人在断送别人的性命的同时,也断送了自己的退路。看看那些狠人吧,屠岸贾、项羽、董卓,哪一个一开始不是牛哄哄的,到最后哪一个又有好下场?仁政、民心这些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可它就在那里,你可以不在乎,但是一旦失去,也就把自己送上了绝路。后来当高骈和自己的家人被活埋的时候,可曾想起当年自己杀那些哗变士兵家属、把人家的尸体扔到江里的惨状?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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