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春天 - 和大流感的百年之约》
第33节作者:
京虎子 斯平特斯伯根阴雨连绵,在人前神采飞扬的邓肯回到自己的屋里,关上门后,一副失望和落魄的神情。
同样是人,为什么赫尔汀的运气那么好,而自己的运气就那么差?和赫尔汀相比,邓肯不缺少执着和勇气,也不缺少为科学献身的精神,更有一种迷人的她气质,她的团队无论从那方面来说,都是非常出色的。
为什么上天对她这么不公平?
日期:2009-07-28 09:08:09
7. 解谜
可惜,科学的上帝垂青的不是气焰熏天,而是真正的奉献。当执着在功利的驱使下成为了固执和贪婪,运气就不可能光顾。在寻找西班牙大流感之谜的探险之中,上帝是绝对公平的。
离开斯平特斯伯根,邓肯团队各奔东西。其后邓肯出书大谈心路历程,在依旧不停的采访中,她声称科学家都有自己的时间表,因此她的样本的最终结果还没有出来。
她说的那些科学家却在不住地悔恨,在西班牙大流感这件事上押错了宝,没有在陶本伯格饱受忽视的时候给他一点关怀,反而恶语相向,现在陶本伯格风头正劲,希望和他合作的如过江之鲫,这时再去,肯定是热脸贴上冷屁股。
因为阿拉斯加的挖掘而闻名的赫尔汀依旧如闲云野鹤,除了找上门来的以外,他闭口不谈1918年流感病毒和他本人对科学、对人类的贡献,对他来说,上帝赋予的使命已经完成了,他此生已无憾事。
可以笑到最后的陶本伯格行事还是那么低调,依旧一板一眼地继续他的研究,就在邓肯和她的团队从兴奋到失落之间,陶本伯格和他的合作者们不断地前进着。
1999年陶本伯格发表了病毒血凝素的基因序列。
2000年神經氨酸苷酶的基因序列解碼。
2004年初,用西班牙流感病毒的基因重組後的流感病毒對老鼠具有致死性。
人们期待的那一天、西班牙女郎重现的日子终于来临了。2005年10月5日,西班牙大流感从人间消失86年之后,美国CDC宣布,1918年大流感的杀手,西班牙流感病毒复制成功。人类第一次从基因片段开始,复制出消失的魔鬼,一段半个多世纪的传奇结束了。
这一天,是赫尔汀、邓肯、陶本伯格憧憬了无数次,也无数次地认为永远看不到的一天。
当这个日子来临时,陶本伯格在摄像机前还是那样的腼腆,邓肯团队早已无声无息,被称为瘟疫猎手、当代的印第安纳•琼斯的赫尔汀也没有露面。
在这个时刻,陶本伯格把功劳归功于那位执着的老人:如果没有赫尔汀的样本,无论如何也不能成功地复制西班牙流感病毒。
在这个时刻,被寂寞折磨的邓肯想起了1992年那次夫妻闲聊,想起那4年的计划和行动,秋风吹乱了长发,吹走了叹息。
记者终于联系到了正在美墨边境自愿观察偷渡者迹象的赫尔汀,进行电话采访。
赫尔汀先生,您为什么能够发现西班牙流感病毒?
我只是在正确的时间来到正确的地点,或者说是病毒在那里等待我。
您是不是对于没有能够在1951年发现1918年大流感病毒而后悔哪?
对我来说1951年没有发现是件好事,不仅仅是技术上的问题。如果当年我发现了,就会出名,我的生活就变得很狭窄,我这一生就没有可能做其他的事。
韦布斯特等邓肯团队的大腕们看到这篇采访后摇头不已,他们永远都不能理解这种对名利的淡泊和对生活的追求。
在实验室里照旧享受科学乐趣的陶本伯格看到这篇采访,不仅想起当年为了继续在NIH参与肿瘤病毒的研究而放弃转学哈佛大学或者普林斯顿大学。如果转学了,自己的人生会怎么样?
也许依旧会成名,会成为林肯团队中那些为名利所驱的知名学者,但是他能够做出解决西班牙大流感病原之谜这么有意义的成果吗?
2005年,西班牙大流感病毒基因组的论文名列《科学》杂志该年度突破性研究成果之一,被《柳叶刀》杂志评为年度最佳论文。
想到这里,陶本伯格那张娃娃脸上神采飞扬。
在圣地亚哥南部,参加志愿守护美国边境项目的那个老人放下电话,走出帐篷,重新坐在椅子上,手拿夜视镜观察非法移民的迹象。许久,放下夜视镜,揉揉疲倦的双眼。才想起今天是自己81岁生日。
南加州的夜,云淡风清。
在美国大陆的另一端,亚特兰大的一间戒备森严的实验室里,西班牙女郎端庄如古典美人。
日期:2009-07-29 09:39:36
十一、千山鸟飞绝
1. 唤醒
1997年8月,CDC流感中心主任南希•考克斯正在清凉的怀俄明州度假。
西部粗旷而优美的景色,让镇日忙忙碌碌的考克斯彻底地放松了,沉浸在湖光山色之中。
这天下午,难得小酣的考克斯被电话声吵醒,考克斯一看号码是亚特兰大的实验室的,心中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不知又是什么琐碎杂事,让她原本如怀俄明蓝色的天空一样清朗的心情变得有些烦躁起来。
接通了电话,对方说了几句后,考克斯心跳如奔马。
实验室里正在对今年各地区送来的流感病毒进行常规分离,这份样本是5月份从病人身上采集了,送到亚特兰大后又等了一个月才轮到被分析。检测的结果,这株病毒是从来没有在人身上出现的H5N1亚型。
更令考克斯惶恐不安的是,被这株H5N1亚型流感病毒感染的是香港的一位3岁男孩,已经死亡。
和她的一位前任沃特•道达尔在1976年初一样,南希•考克斯心中涌现了萧普的阴影:西班牙大流感卷土重来?
考克斯和道达尔不同,在短暂的激动之后,她很快冷静下来,重新思考整个事件。这样做并不是因为她有处乱不惊的本事,而是因为1976年的教训。
1976年全民接种猪流感疫苗行动,不仅流感大流行没有出现,而且还出现那么多的后遗症,其中最大的一项是流感研究和监测在其后的20年中变得非常的低调。
常规性的流感监测还在进行之中,但远离媒体和公众视线。流感病毒的研究则成为冷门,不仅美国的病毒学家视流感研究为冷门专业,中国也一样。当年研究所内其他科室拿到的每笔科研经费均以十万甚至百万计,而流感研究室的每笔经费则以千元来计算,连孵育鸡胚的温室都得借用其他研究室的,能干的工作也就是在各地采取些病毒样本,送到国外进行分析。
另一方面,是流感本身的问题。由于流感病毒的善变性,造成流感疫苗研究不可能有什么突破,流感药物是整体病毒类药物的问题,还处于基本上无药可治的阶段,从事流感研究没有什么可以看到的前途,以致人才流失到其他领域。流感病毒的研究领域变得很沉闷,这才有靠陶本伯格一个局外人来获得突破的时期。邓肯的挖掘并非是流感本身,而是出于类似与大金字塔内部探测相似的新闻效应来获得重视。
最后,是流感流行的原因。1968年之后,将近30年了,尽管专家们一再预测很快就会出现另外一次全球行流感大流行,可是却一直没有出现。1976年一场虚惊之后,科学界变得越来越谨慎了,当疫情出现时,不再像1976年那样火烧眉毛,而是首先考虑,会不会和1976年的科学家一样愚蠢。
1997年8月,考克斯听完了实验室的汇报后,吩咐对方召集有关人员,一会召开紧急电话会议,放下电话之后,她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
考克斯首先想到的是陶本伯格刚刚发表的那篇论文,他获得了西班牙流感病毒的一部分片段,但还不能确定这种病毒所属的亚型,到此时为止,科学界还是不清楚西班牙大流感病毒的真容,这次在香港出现的H5N1亚型究竟是一次和1918年一样的全球性致命流感大流行的开始,还是和1976年一样的假警报?
在整整一个下午的电话会议之上,这个问题考克斯和她手下的专家们都无法回答,决定暂时按兵不动,继续监测。
从那天起,考克斯连续几天辗转反侧,这株H5N1流感病毒的出现,成为压在她心头的一座沉重的大山。作为抗击流感的顶级专家,不容许她有半点疏忽。但是,1976年的教训又不容许她做出过度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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