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事情对于秦晋而言都是细枝末节,清楚的熟知历史走向使他不能像其他人那样可以有一线幻想,危机感始终如影随形,如芒刺在背。就在县廷外轰轰烈烈搜捕逆党时,他正在仔细的研究着河南府地图,看过一遍之后竟被生生的激出了一身冷汗。
新安在洛阳西面大概六七十里的位置,可以说与洛阳近在咫尺,叛军骑兵到此地可朝发夕至,就算步卒有两日的功夫也满打满算了。除此之外还有更要命的一点,新安曾是汉函谷关,汉武帝为了扩充关中地方硬是将函谷关从弘农移到了洛阳之西,使这里成了险关要隘。
从汉代以后,新安一直就是洛阳通往长安驿道上的必经之地。虽然自两晋开始,关城逐渐废弃,但这座不起眼的县城对于洛阳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换言之,安禄山叛军一定对此城志在必得。在叛军倾力一击的前提下,这种实力相差悬殊的抵抗无异于螳臂当车。
而他刚刚在上午强调了为新安而战的主旨,如果在此时提出来撤军,定然会让所有人觉得他出尔反尔。这岂非是作茧自缚?
秦晋看着这张简陋的地图,足足发了一个时辰的愣,如果不是陈千里慌慌张张的赶来,说不定能楞上一个下午。
“少府君,东门外发现了叛军骑兵,咱们该如何应对?”
陈千里的声音有些发抖,他从来没打过仗,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叛军的攻城。秦晋也从来没打过仗,说他不紧张那是骗人,但现在既然身为全县万多人赖以依仗的主心骨,哪怕半分不利情绪也不敢轻易在部属面前表露出来。不但不能表露出来,他还要安抚陈千里的紧张情绪。
“来的叛军既然是骑兵,一时半会就不会攻城,你何时见过骑兵攻城?”
当秦晋目睹城外叛军由远及近时,还是狠狠吃了一惊,双手都骇的紧紧攥在一起没了半分血色。他生长在和平年代,从未经历过战乱,更没见识过骑兵铁流那种裹挟着刺骨朔风,轰鸣咆哮的震撼。尽管这股骑兵仅仅有数百人而已。
脚下的夯土城墙似乎都在随着骑兵马蹄的哒哒踏地而颤抖,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到了干脆放弃。但是,当他看到如此气势汹汹的骑兵在这座夯土小城下顿足不前时,心中豁然开朗。
熟知历史诚然是秦晋超出时人的见识,但也会成为他的负担和包袱,打击他抵抗的决心和勇气。为人所熟知的历史大趋势是叛军一路势如破竹打破潼关,攻克长安。但历史上原本没有重生的自己,如果没有自己,此时的新安城头或许已经插上了叛军旗帜,这些在城下顿足不前的蕃兵蕃将也许已经成为了崔安世的座上宾。
这不就是改变吗?一只蝴蝶在美洲扇动翅膀,足以引发太平洋上的一场海啸。谁又能保证,自己的突然重生,为人所熟知的历史不会因此面目全非呢? 卸下心理包袱的秦晋再一次恢复了最初的自信,再次直面城外的数百叛军铁骑时,便已经有了初步的对策。
陈千里一阵惊呼,“百姓,那是百姓。逆胡要驱使百姓们攻城吗?”
城外的百姓不过数百人,就凭这几个人也想蚁附攻城?就算新安城墙不过丈余高,也不是如此轻易就能拿下来的。果然,蕃兵没有驱使百姓攻城,而是将用麻绳串成一串的百姓推到最前沿,然后就是一顿乱箭攒射,百姓们纷纷中箭倒毙。
忽然,城墙上传来一阵干嚎,“俺兄弟在下面……”城上的团结兵们躁动起来。
很快,叛军又揪出来一串百姓,继续如法炮制,攒射射杀。秦晋马上明白了,叛军这是在用屠杀震慑威胁城中的守军,如果不投降他们就会一直杀下去。
“少府君,出城迎敌吧,蕃兵屠杀的是咱新安父老啊!”
校尉契苾贺愤怒不已,频频请战。
陌刀兵在蕃兵骑弓面前几乎难以生存,秦晋本想拒绝。话到嘴边他又忽然改了主意,蹶张弩射程超过三百步,而蕃兵骑弓不过百多步。如果以弩手在城上掩护,陌刀兵依城而战,则足以克制蕃兵骑弓。但这种打法也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陌刀兵不能离城超过两百步,且要寄希望于叛军骑兵能够主动进入蹶张弩的射击范围。
不论如何,面对出城的唐军,蕃兵便不敢再肆无忌惮的射杀百姓。有这一条就足够了。至于让弩手与陌刀兵一起出城协同作战,他更是想都不想,以这些团结兵目前的训练程度未必能够胜任。
这时,远处林地边缘的一群黑影引起了秦晋的注意。很快,这些黑影由远及近,是一支规模不足百人的骑兵马队。他心中顿时一沉,叛军骑兵顷刻便接二连三抵达,说明已经有大军在向此处进发,这些小股的骑兵就是在大军之前侦查敌情的的游骑。
马蹄的咆哮再次传来,先一步抵达的叛军们不再射杀百姓,反而如临大敌一般调转马头,拉开了迎敌的架势。
“是唐军!”当陈千里脱口而出时,前后两股骑兵已经轰然碰撞到了一起。以不足百人的规模强行冲击数百好整以暇的叛军骑兵,秦晋很是佩服这些唐军的勇气。唐军最初凭借速度优势打乱了蕃兵的阵形,但却没能成功脱离与蕃兵的接触,陷入胶着之中。一旦胶着在一起,人数的劣势立即就显露出来,开始陆续出现伤亡。
秦晋马上意识到,眼前不正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契苾贺!”
“在!”
“令你率三百陌刀兵出城与唐军夹击蕃兵!”
日期:2016-02-29 01:20
这次,秦晋没有限制他们出城的距离,只要能够夹击成功,将会有效缓解团结兵面对蕃兵时的恐惧感。只是前后夹击的想法很好,一旦出城作战则完全不是想象中那回事。团结兵在契苾贺的带领下,勇猛自是不必提的,可万没想到蕃兵居然分兵回击,立刻就杀伤了十几个陌刀兵,让城头观战的秦晋心疼惋惜不已。
也许是契苾贺左臂的箭伤影响了的活动能力,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缓,挥动陌刀也很是笨拙,团结兵逐渐势衰力竭,伤亡也开始猛增。就在秦晋打算下令鸣金收兵的当口,叛军竟然兵分左右,风卷残云般撤离了战场。
几百个未及被射杀的百姓也因而获救。城上观战的众人一时之间竟忘了欢呼!
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胜的莫名其妙,残存的唐军骑兵与陌刀兵回城之后才揭开了谜底,原来是唐军骑兵以骑弩射杀了对方的头目,群龙无首之下,蕃兵仓促撤离战场。秦晋不禁暗叫侥幸,此时方知团结兵与蕃兵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如果贸然与其正面作战,不知要损失几何了,只怕全军覆没也是有可能的。
一直看热闹的陈千里凑近了秦晋,低声道:“这些人身上的铠甲都不是普通样式,只怕在军中地位不低。”
有了陈千里的提醒,秦晋就特地留意了这些幸存的唐军骑兵,他们明显以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人为首,甚至微不可闻的听到有人喊了几声节帅。
在县廷大堂,秦晋很快得了知此人的身份,万万没想到,来到唐朝以后遇到的第一个名人竟然是他。紧随其后,秦晋又生出一丝怜悯与同情,因为很快,大唐皇帝李隆基的一纸敕书将夺去这个人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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