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用面对天子时,陈千里的头脑立时就清明起来,他们在长安两眼一抹黑,根本就没有故人,究竟是谁上门求访?很快,谜底揭开。面前一身男装的竟是那位韦相公的女儿。
陈千里警惕的看着面前的男装丽人,新安一众官吏等差点将她作为崔安世的遗属诛杀,若非秦少府的坚持,此女早就化作地下一鬼。她出现在驿馆,究竟所欲何为?
“长安将有大变故,这封信请君务必在一日内送到秦少府的手中,再迟就来不及了!”韦娢的语气很是急促,也没有“叙旧”算账的意思,陈千里仍旧警惕的看着她、
“不知夫人肯否相告,信中所言何事!”
韦娢本不想说,但转念之后一咬牙,还是和盘托出:“天子要诛杀封高两位大夫……”
这则消息让陈千里心头一阵狂跳,刚刚在勤政楼陛见时,他面对的分明是一位祥和的老迈天子,可哪里料得到,就是同一个人竟能对两位功勋卓著的重臣,动辄言杀。
新安,秦晋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算着陈千里到了京师,算着陈千里该何日返回新安。他现在急需知道,长安城中各方对待时局的态度。
战后,秦晋再一次扩充团结兵,由一千人增加到了两千人,专以枪阵训练,时间仓促之下,仍旧如第一批团结兵那样,只能掌握简单的齐步走和立定等几个口号。歼灭同罗部时,缴获了约有数百匹完好的战马,他又挑选了会骑马的丁壮,组建了一支规模有数百人的骑兵。
虽然战斗力与蕃军骑兵不可同日而语,但从无到有,对新安而言,不得不说是一个质的飞跃。
然而,就在新安厉兵秣马准备再大干一场的同时,坏消息随着一股溃兵来到了新安。
“什么,逆胡叛军从垣县南渡黄河,袭取了渑池?”
“叛军现在向硖石进兵,可能还不知道新安的叛贼打了败仗!”溃兵中一名校尉如是分析道。
时值隆冬,黄河封冻,叛军其实可从任意地方难渡黄河。渑池位于谷水上游,在新安以西不足百里的地方,一旦渑池和硖石落入叛军之手,坚守新安将变得毫无意义,甚至连新安本身都将面临东西夹击的危险境地。
思量一阵后,秦晋立时恍然,攻打新安也好,从垣县渡过黄河攻打渑池也罢,这都是叛军的战略手段。他虽然成功的击败了进攻新安的叛军,在战术上取得了局部胜利,可从整个战略上考量,他还是彻头彻尾的失败了。
渑池的失陷,将使得他在新安所取得的胜利变得毫无意义。
摆在秦晋和新安面前的路越来越窄,坚守变得毫无意义,难道就只能选择撤退了吗?
撤退又谈何容易,新安军不会丢下父老子弟而离开,但如果拖家带口,这还是一支军队吗?又与难民逃难有什么区别?
秦晋立即派人召来了郑显礼与契苾贺商议此事,至少要现在新安团结兵的内部就此事取得共识,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出乎意料的是,两个人在听说了渑池失守的消息后,态度竟出奇的一致。
撤出新安,保存实力!
契苾贺与陈千里不同,他直接建议,只带着丁壮离开。逆胡安禄山即将称帝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新安,他认为逆胡为了收买人心,当也不会做下屠杀这等丧尽天良,民心尽失的蠢事。
秦晋在经过了一整夜的苦苦思索后,终于下定决心,举新安迁移。
当日上午,县廷贴出了布告,言明叛军的进展,以及新安的态势,迁民退走是不得已的事,并强调原则上以自愿为主,如果有希望留下来的,县廷也不会反对。
布告一出,便如巨石入海激起千层浪。
大胜之后的欣喜兴奋还没来得及消化,便被当头棒喝,有些人甚至想不通,明明一片大好的形势,怎么就突然间败坏了呢?不是说高大夫领兵二十万出了潼关吗?
一时间,新安内外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另一方面,新安县廷立即开始着手组织撤离,秦少府下了死命令,不论如何,城内的万余居民必须全数撤走,但又不能用强。无奈之下,县廷的佐吏只能使用一而贯之的恫吓手段,只说新安一战杀伤蕃兵太多,新安一旦落入叛军之手,他们肯定会屠城作为报复的。
这种例子在当时很常见,大军攻城,但凡遭遇激烈抵抗的,城破之后,都会使用屠城的报复手段。
经过一番折腾,已经有八成的人同意离开新安避难。但问题又随之而来,众多的财产带不走怎么办。
有人希望县廷出一笔钱来补偿他们损失,还有人认为县廷应该帮助他们运送财产。
“无耻,无耻之极。”契苾贺听到这种近乎无理的要求后,大骂那些狮子大开口的人。其实但凡提出这种要求的人,都是本地的名流是神,甚至很多人在朝中都有着深厚的背景,他们已经被太平盛世娇纵的不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了。
为此,县廷还特地将这些带头闹事的人召集在一起,试图商议出个结果来,结果他们的态度很强硬,连半步都不敢让。甚少对当地百姓发火的秦晋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不想走的都留下,户曹佐吏何在?”
“下走在此!”
“把不想走的人都登记在册,将来朝廷光复,若察觉有附逆的,一概从重论处!”
说罢,也不给他们解释的机会,秦晋下令将这些顽固的世族悉数都赶了出去。
相比士绅,本地的普通百姓则要通情达理的多,很多人甚至主动带头提出来,不要给县廷增加负担。
“父老们,秦少府待咱们新安如何,大伙都有目共睹,到了这个节骨眼,咱们可不能拖了人家的后腿!”
坊里的百姓齐声称是。
“老哥不用说了,俺们都信得过少府君,哪个敢矛头炸刺,俺们决不答应!”
对于这次举县撤离,秦晋在县廷内部也给出了一个别出心裁的说法。
“虽然决意撤离新安,但是新安的架子不能散,从今而后咱们就是流亡县廷,希望诸君戮力同心,撑过这最艰难的时刻。”
既然要带着百姓走,就要涉及到人口的管理,这些离开了官府是万万行不通的。
至于往何处去,秦晋对着地图研究了一夜,黄河以北太乱,到处都有乱兵,绝对不是一个避难的去处,那么只能往南走,翻过熊耳山渡过伊水,往山南道去,商洛与卢氏都是绝佳的去处。
“这几个地方虽然是避难的好去处,但都是些深山老林,一旦进去,想再出来也就难了,这不是与少府君一贯主张的背道而驰吗?”
郑显礼发觉了秦晋前后态度的转变太大,以至于有此一问。
目下县廷仅有秦晋、郑显礼、契苾贺三人商议此事,秦晋也不隐瞒,直言计划。
“安顿了父老子弟,团结兵们才能免去了后顾之忧,与你我杀贼抗敌!商洛大山里,我是决计不会去的!”
契苾贺拍案而起,“俺也不去那劳什子山,追随少府君杀贼!”
“不如咱们安顿了百姓以后去陕州投奔高大夫,杀敌建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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