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红楼梦中读懂人间百态》
第55节

作者: 酱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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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且说凤姐见邢夫人叫她,忙坐车过来。原来贾赦看上了贾母的丫鬟鸳鸯,让邢夫人去讨。凤姐劝阻一番,招致邢夫人的不满,她便假意应承,同邢夫人一起过来。邢夫人同贾母说了一会儿闲话,便借机去找鸳鸯。她说明来意,鸳鸯低头不语。
  凤姐回到房里,便告诉平儿,然后打发她出去逛逛。鸳鸯见邢夫人去了,也躲了,不想在园子里遇见平儿和袭人,三人敞开心扉,安慰鸳鸯。后来鸳鸯的嫂子来劝,被鸳鸯骂走,平儿和袭人也一旁帮腔。金家媳妇恼羞成怒,便一五一十地回邢夫人。邢夫人无计,晚间告诉贾赦。贾赦叫来鸳鸯的哥哥金文翔,让他转说,第一:休想贾府的少爷们;第二:休想外聘作正头夫妻,趁早回心转意。
  鸳鸯得知后,气得无话可回,便带着她嫂子去见贾母。鸳鸯在贾母跟前,边哭边说,讲完贾赦逼婚的事后,又赌咒发誓不再嫁人。贾母听了,气得浑身乱,对一旁的王夫人道:“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头孝敬,暗里盘算我。”李纨趁机将众姐妹带走。探春见无人替王夫人辩解,便进来陪笑解释。
  贾母立刻意识到失言,安抚王夫人,责怪众人。凤姐借机打趣贾母把鸳鸯调理的水葱似的。
  【评】
  这回书明里写鸳鸯拒绝贾赦逼婚,暗写自从凤姐上位后,引发新的利益较量。
  为什么众子孙都极力奉承贾母?除了伦理亲情之外,贾母手里握着巨额的财产。第二十二回,凤姐打趣贾母的私房钱,原文“果然拿不出来也罢了,金的,银的,圆的,扁的,压塌了箱子底,只是勒掯我们.举眼看看,谁不是儿女?难道将来只有宝兄弟顶了你老人家上五台山不成?那些梯己只留于他,我们如今虽不配使,也别苦了我们。”第四十回,借刘姥姥之口,再点明贾母的体己财产,原文“刘姥姥念佛道:人人都说大家子住大房.昨儿见了老太太正房,配上大箱大柜大桌子大床,果然威武.那柜子比我们那一间房子还大还高.怪道后院子里有个梯子.我想并不上房晒东西,预备个梯子作什么?后来我想起来,定是为开顶柜收放东西,非离了那梯子,怎么得上去呢。”

  贾母宠爱宝玉而偏向小儿媳妇,让王夫人当家;王夫人能力欠佳,让邢夫人的儿媳妇凤姐帮她。现在凤姐上位,不仅表明贾母宠爱凤姐,而且暗示王夫人受到冷落。邢夫人作为凤姐的婆婆,开始试探贾母是否愿意重新划分利益格局。
  邢夫人的性情:原文“凤姐儿知道邢夫人禀性愚犟,只知承顺贾赦以自保,次则婪取财货为自得。”邢夫人的手段:原文“就是老太太心爱的丫头,这么胡子苍白了又作了官的一个大儿子,要了作房里人,也未必好驳回的。”邢夫人的谋略:原文“邢夫人见她这般说,便又喜欢起来,又告诉她道:我的主意先不和老太太要.老太太要说不给,这事便死了.我心里想着先悄悄的和鸳鸯说.她虽害臊,我细细的告诉了他,她自然不言语,就妥了.那时再和老太太说,老太太虽不依,搁不住他愿意,常言‘人去不中留’,自然这就妥了。”

  凤姐对事情的评估和判断,原文“凤姐儿听了,忙道:依我说,竟别碰这个钉子去.老太太离了鸳鸯,饭也吃不下去的,那里就舍得了?况且平日说起闲话来,老太太常说,老爷如今上了年纪,作什么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放在屋里,没的耽误了人家.放着身子不保养,官儿也不好生作去,成日家和小老婆喝酒.太太听这话,很喜欢老爷呢?这会子回避还恐回避不及,倒拿草棍儿戳老虎的鼻子眼儿去了!太太别恼,我是不敢去的.明放着不中用,而且反招出没意思来.老爷如今上了年纪,行事不妥,太太该劝才是.比不得年轻,作这些事无碍.如今兄弟,侄儿,儿子,孙子一大群,还这么闹起来,怎样见人呢?”后面的事态发展果然跟凤姐预料的一模一样,可见凤姐非常有见识。

  凤姐对鸳鸯的评估和判断“凤姐儿暗想:鸳鸯素习是个可恶的,虽如此说,保不严她就愿意.我先过去了,太太后过去,若她依了便没话说,倘或不依,太太是多疑的人,只怕就疑我走了风声,使她拿腔作势的.那时太太又见了应了我的话,羞恼变成怒,拿我出起气来,倒没意思。”可见,鸳鸯本来可能同意,结果被邢夫人搞砸:她先去问鸳鸯,接着派鸳鸯嫂子去问,最后鸳鸯被接回家,她哥哥再问。鸳鸯素日志大心高,非常要强,邢夫人这么一搞,鸳鸯就是有几分愿意,也得表示拒绝,她对平儿和袭人表态,原文“这话我且放在你心里,且别和二奶奶说:别说大老爷要我做小老婆,就是太太这会子死了,他三媒六聘的娶我去作大老婆,我也不能去。”。如果邢夫人改变一下做事顺序,先让鸳鸯哥哥接她回家,再让她嫂子问她,最后她嫂子回复邢夫人,“保不严她就愿意。”即使不同意,也无妨,众人也不知道。结果,闹得众人皆知,鸡犬不宁。

  鸳鸯非常照顾自己的家人,原文“凤姐因回说:他爹的名字叫金彩,两口子都在南京看房子,从不大上京.他哥哥金文翔,现在是老太太那边的买办.她嫂子也是老太太那边浆洗的头儿。”父母的差事清闲,哥哥的差事油水肥,嫂子是管事的头儿。通过她嫂子和哥哥的说话办事,可见二人水平不高,自私无情。真可惜了鸳鸯对他们的一片苦心。

  凤姐非常聪明,她明明能够出谋划策,却故意诱导邢夫人把事情搞砸。如果鸳鸯成为贾赦的小妾,贾母的财产必然重新划分。贾赦房里:邢夫人和鸳鸯联手把持,没凤姐什么事;贾政房里:王夫人也会厌弃凤姐,也没凤姐什么事。新一轮的利益格局就会重新演绎。如果邢夫人把事情搞砸,现有局面就会得以维持,凤姐的地位依然牢固。
  众人的伎俩当然瞒不过贾母,所以她才发怒,原文“贾母听了,气的浑身乱战,口内只说:我通共剩了这么一个可靠的人,他们还要来算计!因见王夫人在旁,便向王夫人道: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头孝敬,暗地里盘算我.有好东西也来要,有好人也要,剩了这么个毛丫头,见我待她好了,你们自然气不过,弄开了她,好摆弄我!”众人不敢辩解,因为贾母所说的是事实。之前大家都戴着温情的面纱,现在贾母一怒之下,揭掉面纱。这时,探春挺身而出,不是为了辩解而辩解,而是让面纱重新戴好,否则,无法收场。原文“探春因此窗外听了一听,便走进来陪笑向贾母道:这事与太太什么相干?老太太想一想,也有大伯子要收屋里的人,小婶子如何知道?便知道,也推不知道。犹未说完,贾母笑道:可是我老糊涂了!姨太太别笑话我.你这个姐姐他极孝顺我,不象我那大太太一味怕老爷,婆婆跟前不过应景儿.可是委屈了他。”这里几乎所有人都是贾母财产的直接或间接受益人,只有将来出阁的姑娘们没有利益纠葛,所以原文“这正用着女孩儿之时。”探春非常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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