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的皇兄从张贵人那里赶过来的时候,宫墙内外早已然跪倒了一片。
“荒唐,你这是做什么?赶紧给朕下来。”隔着老远,皇帝斥责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她远远地望着他,心里有莫名的恨意,总是要到她出事的时候,他才会来看她,他有那么多时间陪那些妃子,却没时间陪他最小的妹妹。然而这次,她却原谅他了,因为至少当她出事的时候他还肯来,而她心心念念那个人,却到现在都未曾出现。
他一点也不担心她么?她在这城楼上已然站了两个时辰了。
当最后一丝阳光也敛入群山背后,她叹了口气,拎起裙子,讪讪地准备从城楼上下来的时候,他却远远地跑来了。
夕阳下,他跑得很急,不停地喘气,身上还穿着太极殿里的朝服,想是连衣服也未来得及换。
他终归是来了,他终归是关心她的。
她心上一喜,手上一松,一只脚踩住了裙角,身子便向后倒去。
背后,是十丈高的城楼。
她后仰的视线里,望到他愈来愈近,散发着光,似一团燃烧的焰火。她在那一瞬间极度悲伤和悔恨,她并不是真的想死,她想好好活着,想活在可以见到他的人间。
然而,已然来不及了吧。她闭上了眼。
后仰的身体却突然被拦腰截住,她睁开眼,一片炙热,他喷火的面孔逼入她的瞳孔,几乎要将她的眼眶胀裂。那样近的距离,只能望到那双眼睛,昼夜般分明,却装满焦虑和担心。
他救了她,那一瞬间,有那么多人,救她的人,不是别的任何人,只是他。
“公主若是不想上课,大可告知微臣一声,何必如此任性,做出如此形状,实在有失皇家风范。”他带着恼怒却关切的眼色,似责怪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他是关心她的,他不想让她死。
她突然就笑了起来,笑容自嘴角荡漾开去,似万千琉璃在月光下铿然而转,。他和跪在地上的宫人们有了一瞬间的恍惚——那是属于成年女子的风华绝代的笑,却绽放在她那孩子般的脸庞上,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那一瞬间,他似乎有些明了为什么人人都称赞长宁公主容色倾国了。
她将那笑容在脸上保持了很久,才缓缓推开他,转身往宫里跑去,九尺长的织金披帛飘荡在长廊里,明珠的光芒在裙底的绣鞋上一路高高低低地闪耀。她赤了一只足,踩在冰凉的石地上,却丝毫未曾察觉。
她似一只被放了生的野兽,快乐得无边无际。
年轻的太学生怔了半晌,觉出有什么东西从年幼的十三公主身体里轰然长大,盛开,爆裂,似火焰一般,令他掌控不住,她不再是他眼里那个懵懂的学生了。
低了头,便望到不远处的绣鞋,白色丝缎的鞋面上绣着缠枝红梅,缀着明珠,似在召唤他。
他犹豫半晌,待人都走了,走过去将那只绣鞋捡了起来,放进怀里。
那日以后,公主又变得出奇地乖觉,只是望着他的目光愈加灼热了。
日期:2016-03-01 21:48:00
第20章 演戏
长宁公主以为,经过了那样一个夜晚,怀安道长对她的态度应该会缓和一些,谁知他每次见她,依然保持着一贯的疏离和礼貌,并不因为她是长宁公主的贴身侍女而高看她一眼。
公主很生气,牝鸡很焦虑,四大才子很……放心。
曰很着急,因为又打退了三次杀手。
第五日傍晚,公主和四大才子在外面演《和离》,她亲自饰演那位娘子。全身打扮都很正常,只是下面穿了一双绣花鞋,绣花鞋的底子有半尺厚,她摇摇晃晃地走到戏台正中,将绣花鞋脱下,叫夫君为她捏脚,引得全场侧目。
小道士捏住鼻子:“这臭女人,居然当众脱鞋,真是太无礼了。”
道长望着小道士道:“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於道。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小道士默然忍住。
公主将脚伸到扮演她夫君的阿蓝面前,摇晃着:“还记得这鞋子么?这是公主赏给我的。”
众道士纷纷侧目。
道长看也不看她一眼:“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公主生气,将戏剧演得震天响,众人渐渐都望着公主的演戏,不再专心听课。
道长终于忍无可忍,将手中书本“啪”一声拍在地上:“施主,你究竟想干什么。”
公主:“我想和你双修。”
众道士哄堂大笑,那小道士一脸讥笑,扯着公鸭嗓子正准备解释:“真是不知廉耻,你可知道,那双修……”
道长断然拒绝道:“施主,本观不收女弟子。”
公主:“那为何之前长宁公主可以在此修道。莫非在道长心中,公主就可以网开一面,特殊对待?”
道长:“公主并未出家,只是在此暂时休养。施主也可以如此,何必非要出家。再说我观施主神情,尘缘未了,凡心炽旺,道心未起,实非我道门中人。”
公主:“你确定不和我双修?”
道长:“确定。”
公主转身对四大才子道:“那明天演《琉璃帐》吧!”
四大才子面有难色:“姑娘,这不太合适吧?”
公主:“想当太监,是吧?”
四大才子:“……”
道长无视他们,继续讲道:“上德无为而无以为。下德无为而有以为。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上礼为之而莫之以应,则攘臂而扔之。故失道而後德。失德而後仁。失仁而後义。失义而後礼……”
公主携众人退散。
公主:“他还是未曾正眼看我一眼。”
四大才子:“因为你太美。”
公主:“他不愿和我双修。”
四大才子:“他不是男人。”
公主:“这和是不是男人有关系吗?”
四大才子使劲摇头:“没关系。”
牝鸡:“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公主诚心求道,他必定会答应。”
公主:“难道我还不够诚心吗?”
四大才子相视一眼:“公主这样处处和他对着干,其实不好,他虽然是个道士,到底是个男人。公主该换个方式,温柔点,比如给他送件衣服,送点吃的什么,效果肯定比每天演戏好。”
公主默然,吩咐牝鸡准备了一些食材,然后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忙了半天,做了一些吃的,叫牝鸡放在鼎里,鼎上面盖着一个大盖子,然后亲自端着鼎到了道长院子里。
牝鸡和“曰”依然悄悄跟着,趴在屋梁上偷看,顺便保护她。
盖子掀开,里面是五斤“烤羊肉”,香气扑鼻,五颜六色的调料洒在上面,煞是好看。
但是仔细看看,有些地方已经烤焦了,有些地方还没烤熟。
牝鸡和“曰”不忍直视,心中为那道长默哀。
怀安道长皱眉道:“无量寿佛,修道之人不吃荤腥。多谢施主一番厚意,贫道不敢消受,还请施主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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