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03-16 11:38:00
第20章 随王
笑姬望着那血,忽然觉得很渴。
她想喝血。
半夜,她终于耐不住,戴了顶纬帽,偷偷溜出去,抓住一个小和尚就往下啃,那鲜血里似乎都冒着粉红泡泡,还没沉醉过来,只听见一声熟悉的大吼——
“居然敢咬我……小心我打得你万朵桃花开,眼泪鼻涕流!”
原来是戒嗔。
手上一松,那小和尚已经反转过来,往她肚子上就是一捅,嘴上还一直叫着:“看我不打得你万朵桃花开,眼泪鼻涕流……”
笑姬叹息一声:“我本想放过你,你却非要往死路上闯,那就别怪我了!”
手中寒光一闪,划过的地方带起一片华光,闪烁如同烟花绽放。
烟花斩。
小和尚戒嗔望着那片华光,忽然怔住了,呆住不动。
“戒嗔,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一个清越的声音传来,笑姬只来得及收起烟花斩,也不知他来了多久,有没有看见她吸血的样子。
她忽然想抬起手来,擦擦自己的嘴唇。
但是神光已经走过来了,他的脸色似乎不大好。
对戒嗔说道:“你先走,我有点事情和这位施主谈谈。”
他一直看着她。
笑姬不说话,手里紧紧握住烟花斩,带点挑衅地看着他,脸上一副“我看你能谈什么”的表情。
星光淡淡的,一阵风过来,他衣袖飘飘,淡金的脸色有些透明,像是被风慢慢送到她跟前来。
她望着神光,开口道:“我只是来找他谈谈人生,谈谈理想,你知道的,我对这种才小和尚没什么兴趣……”
神光不说话,走得近了,笑姬闻见他身上有一种莲花的微苦香气,淡淡的,温凉的,在星空下荡漾着。
“别说话。”他忽然说道。
她微微有些愣怔,觉得他今夜说话有些不同,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同。她还未思考完成,神光已经抬起手来,轻轻在她唇上一抹。
笑姬觉得身上一阵战栗,她咽下了一口口水之后,这才反应过来,这和尚做了什么。
沉吟半晌,她冷哼一声:“想不到,原来大师也是个知情识趣的人儿,要不今晚过来,我给你打八折。”
神光的脸红了一红,从怀里掏出一根手绢,在刚才的那只手上擦了擦,一抹鲜血然在那手绢上,笑姬明白了,这是刚才她咬了那小和尚之后,嘴唇上还留有血痕,这和尚刚才抬手帮她擦去了血痕。
良久,她冷笑道:“你以为你能救得了谁?”
她望着他,以为他会训斥她,告发她,甚至杀了她。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她。
最后,他慢慢挽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条精致光洁的手腕:“你可以喝我的血。”
他说,你可以喝我的血。
笑姬忽然感觉胸腔里一跳一跳的,她许久未曾有这样的感觉了。
她明明是没有心的。
笑姬闭上眼睛,贪婪地闻了一下,然后,她捂住胸口,往后退了一步:“我就算喝了你的血也不会皈依你的佛。”
神光望着她:“我知道。”
笑姬冷笑一声,忽然挥剑出手,唰的一声烟花斩架在他脖子上:“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你。”
神光望着她:“我知道。”
月亮挂在高高翘起的屋檐角上,像一张鼓起的帆,青色的墙砖上,几个惨白的“佛”字挂在墙边,似收敛了羽毛的白色的鸟。
一阵夜风吹来,黄色的经幡簌簌地抖动着,无数的经文在天空翻滚。
笑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之前的禅床已经被清洗干净,金色的袈裟已经被拿走了,换成了白色的棉被。
干净的,温暖的,带着淡淡的被烘干了的木香气味。
床头上放着一个小小的香炉,木制的,很简陋,里面燃烧着檀香。
檀香的香气静谧而沉凉,她刚才躁动的心慢慢平复了下来。
她耳边一次次回响着他说的话——我知道。
第二天,神光在讲经。
寺里的僧人发现,他们的方丈神色有些憔悴,眼圈下面有黑色,似乎晚上没睡好。在讲到《华严经》中间的有一句“先以欲勾牵,后令入佛智”的时候,他忽然愣了愣。
以至于小和尚戒嗔问道:“师父,‘先以欲勾牵,后令入佛智’是什么意思?”他沉默半晌,似乎有些疲惫,良久才说道:“今天就先讲到这里,都先下去吧!”
笑姬端着水盆经过讲经堂的外面,远远地望里面望了一眼,那里面人影憧憧,只恍惚看见一个淡金的身影。
先以欲勾牵,后令入佛智。
她听见这句话,手上的水盆不稳,一点水洒了出来,落在青砖铺成的地面上,留下几个圆圆的水印。
日期:2016-03-16 12:52:00
第21章 刺字
“‘先以欲勾牵,后令入佛智。’大师,你不知道这句话什么意思吗?”
第二日晚,神光来到笑姬的禅房的时候,笑姬第一句话问的就是这个。
经过前一晚的拔剑相对,笑姬又恢复了往日调笑戏谑,似乎与从前没有什么不同,可是神光看出来了,在那一晚之后,她有些地方不同了。
她看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而柔和,还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悲凉,那种悲凉,像镌刻在骨子里,然后却偏偏从那假笑的面具里崩裂出来,开成一朵艳丽的彼岸花。
她甚至在他昨晚讲经的地方,垫上了一张薄薄的垫子。
神光的心也蓦然变得悲凉,他望着她,微不可察地叹息了一声:“阿弥陀佛,我知道。”
他的这一声叹息好似重重敲打在她心里,笑姬忽然微微地笑了。
然后,她站起来,走过去,抱住了神光。
神光没有动,笑姬轻轻拉开他的僧衣,他的皮肤是淡金色的,肩膀微露——两串深深的暗红伤疤的字迹,狰然陷在那淡金的肌肤之中,恍若一道鞭子,狠狠抽在这里。
笑姬竟然觉得胸口微微一疼。
那里明明已经没有心了,怎么还会疼呢?
“犹如莲花不着水……”一句还未读完,神光已经拉起了衣裳,笑姬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于是,她停住了手,良久,才问道:“这是怎么回事?谁刺的?”
神光没有回答,也不看她,只是望着窗外,脸色有些微微发白。
笑姬琢磨了片刻,才轻轻笑着试探道:“是皇上?”
神光还是没有回答,面色的神情也没有丝毫改变,只是眸子变得更加深黑而沉凉了。
良久,他回答:“是我自己。”
笑姬轻轻笑了一声:“骗人。”
神光的脸忽然红了,低声道:“我从不骗人。”
笑姬又躺回床上:“真的从不骗人?如果骗了的话,怎么办?”
神光迟疑着:“要怎么办?”
笑姬的笑容忽然变得诡异:“如果骗一次人,就陪我一晚。”
神光望着她,良久,没有说话。
笑姬笑道:“先以欲勾牵,后令入佛智。莫非大师真的不懂么?”
一阵风从半开的窗户吹了进来,咿咿呀呀地响,窗户有些古旧了,上面的花纹已经被打磨得模糊,但是笑姬还认得出,这是莲花,洁白的莲花。
神光望着她,眼睛漆黑深邃,流波一样的光华。
良久。
他回答:“好。”
神光回到自己的禅房的时候,感觉身上某个地方的疼痛减轻了,他望着那一盏晶莹灯火,那灯火一灯如豆,晕出淡青光晕。
被她的双手抚摸过的地方,却忽然渐渐热了起来。
日期:2016-03-16 16:59:00
当夜,笑姬出门见七公子。
七公子看了她半晌,问道:“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字?你看清楚了吗?”
笑姬忽然侧过身去,笑道:“有没有字我倒没有看清楚,就是看见一身的伤疤……”
话未说完,从七公子身后,钻出一个女子,月华般缥缈的脸,她冷笑一声:
“如今,这花杀堂堂主的情报是越来越不准了,怎么我前日派人看见他身上是一首佛偈——犹如莲花不著水,亦如日月不住空。你在那和尚身边呆那么久了,怎么就没看见?”
笑姬顿了顿,目光闪烁了一下,望着月亮躲在浓云后面,云层边上镀上了一层淡金的光华。
心里想到,原来,他身上完整的一句话是这样的。
犹如莲花不著水,亦如日月不住空。
月浓以为她心虚,继续咄咄逼人:“楼主,是否该主持公道,按照楼里的规矩,探听消息失误,该罚……”
七公子手一伸,阻止了她继续说下去,沉声道:“够了!”
月浓愤愤不平道:“楼主,上次我姐姐也是探听消息失误,你可是罚她在罪刑室呆了三天……”
七公子沉声道:“够了!”
笑姬忽然冷笑一声:“既然不相信我,那好,我也可以在罪刑室呆三天。”
七公子叹息一声:“我知道神光这桩任务很难,你很用心了。就算偶有失误,我不会怪你的。”
笑姬渐渐低下头去。
七公子又问:“红花醉,你放了没?”
笑姬沉默片刻,回答:“已经放了。”
月浓在旁边冷笑一声:“这一次可别又放少了量……要是笑堂主有什么为难之处,就交给我们镜杀堂做好了。”
七公子望着笑姬,目光叵测,笑姬保持神情不变:“哪里有什么为难之处?一个和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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