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08-22 09:05:42
几个人喝得醉醺醺的,摇摇晃晃要出门。店小二呼喊道:“军爷!你们……”却被掌柜一把拉住,低声喝道:“你怎如此不识大体!几位军爷赏脸,是小店的荣幸,招待不周,还请见谅。”其中一人转过身来,喷着酒气,从怀中掏出几个铜板:“怎地?还怕少了你酒钱?”掌柜的伸手接住那几个铜板,又苦着脸又陪着笑:“军爷走好,欢迎下次再来。”等到几人走远,店小二愤愤的说:“又来白吃白喝,还有没有王法了?”掌柜的嗤的一声:“王法?这年头,有刀有枪的就是王法。吃点亏、受点气算什么?保住小命要紧呐!”
齐军在同州城内胡吃海喝、欺男霸女,活得倒也不亦乐乎。过了十余日,又想起了当年“天补平均”的乐子,于是就挨家挨户去搞“平均”了。打劫富人是一种乐趣,除了侵占别人财富那种不劳而获的快感,以及盛气凌人的那种征服感以外,更有一种大仇得报的暗爽感。齐军多半出身贫寒,以前的时候没少受乡绅土豪的欺压,这下好了,有怨报怨有仇报仇,该是和地主老财清算的时候了。
城东,张府。张惠正在内堂核算账簿,只听得前厅一阵哄闹。“出去看看,什么情况?”张惠身边一名丫鬟听见使唤,便一路小跑去了前厅。不一会儿,又匆匆跑了回来:“不好了,大小姐,贼寇闯进来了,他们……”话还没说完,一个络腮胡子、斜挎军刀的人撞了进来,大声嚷嚷:“爷是大齐国的天兵,只因尔等为富不仁,特来劫富济贫,……”猛然间看到张惠,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世间竟有如此绝色!”
“不得无礼!”小丫鬟虽然惧怕,可还是站了出来,护在张惠身前。张惠拉住丫鬟:“切莫鲁莽。”朗声对络腮胡子说道:“这位军爷有礼。往日里不曾得罪,不知有何指教?”络腮胡子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美人,今日得见,实乃三世夙缘,不如从了我,从今往后吃香的喝辣的,……”张惠一声怒叱:“休得胡言!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出言无状,岂不知举头三尺有神明!”络腮胡子呵呵一笑,正要上前,身旁一名小头目上前将其拦住:“都尉且慢,请容小人一言。此等天仙,岂是我等可以染指?”络腮胡子脸上顿生怒意:“怎么?你一个小小的伍长,也想来管我的闲事么?”小头目脸上陪笑:“小人怎敢?只是朱大将军向来怜香惜玉,小人心想,不如……”络腮胡子回过神来:“呵呵呵!你小子说得对!如此美人,自当献与朱帅!”
城西,天香苑。东市是酒楼茶肆,美食;西市则多为秦楼楚馆,而天香苑则是其中最具盛名的一家。
一名书生打扮的人,匆匆从天香苑前走过。二楼,数名女子倚在美人靠上,看着楼下迎来送往、车水马龙。其中一名姑娘似乎与他相识,娇笑着呼喊:“敬公子,许久不见,听闻你去了长安,怎地又回同州来了?”
书生停住脚步:“不可说,不可说。原想上长安博个功名,不曾想时局变异,故而回乡。”
姑娘笑意依旧不减:“自公子西去长安后,可想煞奴家了。相请不如偶遇,敬公子今日不如进来喝两杯,如何?”
书生只是摇头:“多谢美意。如今尚有要事,容后再说。”
楼里传来声音:“你们这帮小蹄子,朱大将军正在饮酒,还不赶紧伺候去!要是怠慢了,小心你们的脑袋!”姑娘吐了个舌头,扭动腰肢走进楼去。
楼内花厅,一名将军打扮的大汉似已有三四分酒意,斜卧在胡床上,一脸笑意,双手各拥着一个女子。另有三名女子手执酒觥,跪侍胡床跟前。
“噔噔蹬”,一名军士疾走上楼来。大汉顿时怒容:“你这厮好大胆,没见我正喝酒么?竟来搅扰!”军士满脸陪笑:“禀报朱帅,此前小人们在东城巡察,发现一名绝色女子,可谓姮娥临凡、玉真再世。”大汉一听,转嗔为喜:“哦?美人现在何处?”军士答到:“现在城东一处宅院内。”大汉轻哼一声:“没用的东西。不知道请到州府去么?”“那女子十分性烈,一时间奈何不得。小人无能,实恐唐突了美人。还请朱帅亲自去请。”“哦?”大汉似乎兴趣更为浓厚了:“走,你领我去看看!”
及至张府,只见数名军士围着张惠,张惠手中拿着一把剪刀,怒目而视,旁人竟也不敢近前:毕竟怕伤着美人,朱帅怪罪下来,可不是好玩的。大汉拨开众人,与张惠四目相对,顿时脑袋一阵激灵:众里寻她千百度,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眼前这女子,竟是他数年来魂牵梦系的女神。
这大汉正是朱温。他和二哥朱存一起参加草军,朱存命短,死在了岭南,朱温却随着黄巢一路打进长安,并封为诸卫大将军。黄巢派尚让西进攻打凤翔,却封朱温为为东南面行营先锋使,往东面进攻。朱温一路告捷,立下了赫赫战功。后来黄巢又封朱温为同州防御使,——不过当时同州还不是大齐的领地,黄巢的意思是让朱温自己攻下来。朱温倒也不负所望,自丹州(今陕西宜川东北)南行,一举同州拿下。平日里胡作非为惯了,进城后,朱温不住州府,整日在青楼厮混。这天听属下来报,寻得美人,正欲一亲芳泽,没想到竟然是自己多年来一心倾慕的女子。
朱温喝退属下,只留自己一人在内堂。张惠直盯着朱温:“你就是这帮人的首领了?”朱温长辑作礼:“张小姐,多年不见,风华依旧。”张惠满脸狐疑:“你是何人?竟然识得我?”朱温答道:“我本与小姐同乡,亦是砀山人氏。昔日小姐车驾途经萧县,我曾远远见得一面,自此便对小姐心生爱慕,时刻惦念。不曾想今日天数使然,让你我相会,可谓千里姻缘一线牵啊。”张惠满脸通红:“如此胡言!我可不曾见过你。”朱温正色:“小姐有所不知,我自见小姐后,便向天立誓,今生非小姐不娶。如今已年过三旬,尚未娶亲。原想人海茫茫,再难寻小姐芳踪,所幸夙世姻缘、天可怜见,今日又让你我重逢。”张惠的脸更红了,想要生气,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朱温又作了一辑:“今日搅扰,实非本愿。小姐多加珍重,改日再来拜会。”转身走出张府。
张惠呆立在内堂,心中是又羞又怒。自那日后,再无贼兵入府搅扰,倒是隔三岔五总有媒婆上门提亲。朱温也总时不时提着礼盒登门造访。毕竟好女怕缠郎,久而久之,张惠的心竟也有些动了。一日,张惠问朱温:“你说要娶我为妻,可曾真心?”朱温指天发誓:“此心可昭日月!若有虚言,天打雷劈!”张惠说:“如你要娶我,需得依我三件事。”朱温大喜:“莫说是三件,便是三十件、三百件,那也行的!只不知是哪三件事?”张惠扯了扯衣裙:“我只做你的妻子,不是妾侍。这第一件事,便是要你明媒正娶。”朱温连声应允:“与小姐成亲是我多年夙愿,本当如此!”张惠又道:“你我成亲后,便是夫妻,这青楼不可再去,轻浮之事也不可再为。这第二件事,便是要你检点自身,严加律己。”朱温点头应允:“这也使得。第三件呢?”张惠低头,望着脚上绣鞋:“这第三件嘛,现在我还没想到。等我想到时候再说。”朱温笑道:“不妨事,都依你。”
朱温与张惠便在同州结为夫妇。史书并未对二人的相识、相认、相爱、相知做任何记载,唯有《北梦琐言》所录:“梁祖魏国夫人张氏,砀山富室女,父蕤,曾为宋州刺史。温时闻张有姿色,私心倾慕,有丽华之叹。及温在同州,得张于兵间,因以妇礼纳之。”简单几句话,将这件事一笔带过。朱温在同州,除了迎娶他心中钦慕已久的女子,更迎来了他人生最大的转折。而这次转折,不仅对朱温来说异常重要,对大唐王朝、以及黄巢建立的大齐王朝,都是一个极其关键的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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