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7-02-20 14:47:00
　　“付刑警就别为我的童年感伤了，我父母对我其实很好，只是他们那代人接触的信息少，不懂得怎么养育下一代——”贺嘉话锋一转，“你也别为自己离婚感到自责了，当代中国人的婚姻早已经畸形扭曲了——看你样子就知道遭遇过重大家庭变故。”
　　付燕青点了点头，表情有点复杂。
　　“你还真能洞察人心。”他语气沉重。

　　贺嘉摇摇头，闭上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次却失败了，至少目前，我跟你都彻底失败了——”
　　“怎么了？”
　　“我刚才去了养老院，吴大强的母亲死了——”他的两条眉毛绷得很直，眼神中多了几丝悲伤和自责，“而且是把自己给活活饿死的！”
　　付燕青的脸色瞬间也变得凝重，连着抽了几口烟，袅袅升起的蓝色烟雾仿佛也被一股无形的伤感给冻结了。
　　“尽管只是巧合，但这笔帐也要算到真凶头上！”他怒火冲天地拍了一下桌子。

　　“世上没有巧合，某个推理作家就说过，这世上只发生该发生之事——目前这一切都是蝴蝶效应——从我那晚骂走妹妹开始，才引发了这一连锁的恶性反应。”贺嘉情绪低落。
　　“你也别太自责，人很难时刻控制好情绪，更没有预知恶梦的能力。”
　　“如果为了减轻内心的罪恶感，我也可以说是父母离婚这件事才是这一切的万恶之源，可是想想，这样反倒加深了我内心的罪恶感，我们越是把责任都推卸给父母，自己心中的罪恶感反倒会更强，人真是一种复杂的动物。”贺嘉说了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付燕青望着眼前这个言谈古怪的年轻人，却感觉到他年轻俊朗的外表下，包裹着某些超越同龄人，甚至是自己这年龄都还没意识到的某些东西。
　　日期：2017-02-20 19:32:00

　　22
　　午后，空气闷热，护城河边也少有凉风掠过。一位老太太在河边清理垃圾，不管是值钱的还是不值钱的，统统从河岸边捞起来装进麻布口袋里。
　　一些“同行”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老太太——从穿着打扮来看，就不像捡垃圾的人，现在什么破烂都捡，值钱的不值钱的混在一起，到废品站能卖什么价钱？还隔三差五就来河里捞东西，这种养尊处优的老太太闲得慌吧！
　　老太太却不管别人的目光，一路沿着护城河捡垃圾，累了的时候掏出智能手机，查看“微信”。
　　“你捡那些垃圾卖不了钱。”一位捡废品的大妈走上前跟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一边捞起岸边的装满泥土和脏水的塑料袋，斜睨了说话的大妈一眼。
　　“我跟你们说不清楚。”她说话的态度显得为人有些尖酸刻薄。
　　“嘿！你这人，我好心跟你说……”

　　“我也好心跟你说，这世上很多人都好心办坏事，我时间宝贵，一会儿股市开盘我还得炒股去，没工夫跟你多说。”老太太语气古怪。
　　“说话颠三倒四，有病吧！”
　　“你们才有病，懒得跟你们说。”
　　老太太甩手离开，看见河岸水面有一团像是白色泡沫垃圾一类的东西，于是慢慢走到河边，发现又不像是泡沫，隔着一段距离，看不大清楚。
　　岸边正好有一个“偷钓者”在垂钓——护城河沿岸是禁止垂钓的。老太太二话没说“借”了别人的一个抄网，一网下去就抄起那堆“垃圾”。

　　偷钓者瞪了老太太一眼，语气有些不满道：
　　“你这老太婆怎么回事？招呼也不打就随便动别人东西，还把我的抄网给弄脏了……”
　　话没说完，老太太立即唇枪舌战，以牙还牙道：“社会主义下仍然有你们这种挖墙脚的人，这要放当年，你可是要挨批斗的！”
　　“神经！”偷钓者哭笑不得的样子。
　　老太太发现“垃圾”还有些分量，等她把东西捞上岸放到脚边时，她顿时感觉大脑一阵眩晕。
　　那是一只人的断手。被水泡涨了。体积变大了很多。狰狞的伤口已经腐烂。
　　日期：2017-02-20 22:23:00
　　当年在孤儿院时，姚慧芳还没有名字，大家都叫她小芳。她跟林屹东从小就青梅竹马，在孤儿院一起成长，同期要好的孤儿还有陈美玉，顾长秋和钱芙甄。十三岁那年，小芳被姚文昭夫妻收养，后来在这对知识分子的培养下考上了大学，命运才最终得以转变。
　　但是鲜有人知道，姚文昭夫妻俩原本是想收养一个男孩儿，他们第一眼相中的是文质彬彬的林屹东，夫妻俩前后来孤儿院见过林屹东三次，最终却改变了注意——被领养的人是姚慧芳。

　　姚慧芳追问过林屹东很多次，他最终才承认——是他苦苦哀求姚文昭夫妻，让他们见一见小芳，夫妻俩被林屹东的赤诚所打动，于是见了小芳一面。夫妻俩见小芳模样漂亮，又特别懂礼貌，还问了她很多问题，最终才一改初衷收养了她。当时姚文昭夫妻只有收养一个孩子的条件。
　　农村孤儿院的日子十分艰苦，吃不饱，穿不暖，经常还要下地去帮忙干活，年纪小的还经常被年纪大的欺负，能够被人领养，尤其是被城里的知识分子领养，那是所有孤儿的梦想——那个年代盛传着一句至理名言：要想出人头地，唯有用功读书。
　　小芳一直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去城里念书，可她得知真相后，却骂林屹东傻，骂他笨，因为这样一来，他们俩以后恐怕没什么相见的机会了。两人就此约定，将来不管对方变成什么样，无论外界有多少艰险阻隔，他和她，这辈子都要在一起。
　　姚慧芳到了城市，从初中到高中，他都跟林屹东一直保持书信往来。她念高一的时候，林屹东去了当地农村的防疫站打工，在那里一边做杂工，一边跟着学医。两人通过书信彼此鼓励对方，姚慧芳的梦想是考上大学，林屹东则想成为一名医生，两人在书信里描绘着未来的日子，字里行间中也传达着默默的关爱、思念和情意。
　　高三最后一学期，为了怕姚慧芳分心影响高考，两人决定暂停写信。直到高考结束后，姚慧芳给林屹东写了封信寄过去，但迟迟没有得到回复。直到成绩单出来，姚慧芳成功考上了大学，都没有收到任何回复的信件。

　　姚慧芳后来坐长途汽车去了当地的农村防疫站，跟人一打听才得知林屹东被公丨安丨机关的人给抓了起来，原因是发表了一些企图煽动社会舆论的“***”言论。姚慧芳在当地也先后遇见了钱芙甄、陈美玉和顾长秋——他们几个离开孤儿院以后都去了镇上打工，日子过得艰辛，虽然听说了林屹东这事，但他们当时都无能为力，姚慧芳也没办法见到林屹东本人。
　　回去向养父母求助，他们托人去打听，只是得知了林屹东被关押的地方。那里关押着政治犯，不允许探监，也不允许写信。姚慧芳隔三差五就拜托养父母托人去打听，最终得到消息是林屹东病死在了监狱。
　　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姚慧芳认识了书香门第出身的贺国文，两人情投意合，毕业没多久就结为了连理，还先后生下了贺嘉和贺玲，一家人过着幸福的天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