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张屠户深深叹了口气，“我没用，都怪我没用啊……”
　　张屠户从进屋到现在，不知不觉已经抽了四根烟，他看着墙上的照片，看着从前的自己，以及那个幸福的三口之家，放佛都是昨日的过眼云烟，转瞬即逝，现在留给他的只有无尽的伤痛。
　　十二年前，张秀明的老婆死于脑膜炎，女儿张燕当时才五岁多，张秀明很爱自己的老婆，对此是深受打击。
　　他原本是做冷冻肉生意的，在供货渠道上有些人脉，老婆死后无心做生意，终日借酒浇愁，坐吃山空，到女儿上初中以后，家底差不多没了，日子也越过越清贫。
　　张秀明暴饮暴食，自己的样子也跟从前比变了个样，成了现如今这名副其实的“屠户”模样。后来为了生计，张秀明果真在菜市场摆摊卖起了生鲜肉。

　　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张屠户。
　　张燕上高中以后，变得极为叛逆，在校园内终日跟一些问题男女鬼混，尤其对名牌产生了强烈的占控欲。几个月前，张燕竟公然在家附近的一间按摩店做“特殊服务”。
　　有一次张秀明跟菜市场几个酒友去那间按摩店，竟然碰到了自己女儿，还殴打了她一番，这件事第二天就传了出去，张屠户的家丑传遍了整个“前景”菜市场。
　　张秀明第一次动手打女儿，下手狠毒，差点把女儿打了个半死。
　　从此以后，父女俩见面不再说话。

　　张燕之后非但没收敛，变得更为叛逆，经常伙同高年级男生夜不归宿，打骂丝毫不起作用，久而久之，张秀明也没精力管了，只好对女儿睁只眼闭只眼。
　　张燕今年十七岁，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作为父亲，张秀明不再对女儿的前途抱什么大的希望，不再奢求她能上大学，他甚至跟自己说，等张燕十八岁以后，就天高任鸟飞，彻底不再过问。
　　张燕失踪前几天，说要退学，还要搬出去住，张秀明当时听了十分生气，放下狠话：
　　“你高中没毕业就退学，难道一辈子做鸡不成？你走——你走出这个家门就永远不要回来，反正我的脸也被你丢光了！”
　　9月25号晚上7点左右，张秀明从菜市场收摊回家，就再也没见到过张燕。第二天，当他接到班主任老师的电话后，得知女儿也没去学校，张秀明的情绪变得很复杂，于是又向亲戚朋友打探，最后彻底失去了女儿的信息。

　　张秀明一方面心如死灰，另一方面却又觉得挣脱了某种“束缚”——自从女儿误入歧途、并一错再错后，使得他作为男人和父亲的尊严全部丧失殆尽，菜市场的人还暗地里给他起了个外号叫“老丈人”，菜市场里还传出谣言，说几个卖猪肉的摊主隔三差五就去光顾张燕，张秀明感觉自己遭遇了奇耻大辱，他好几次都想提刀砍死那些人。
　　女儿失踪以后，张秀明难过之余，也终于有一种释放的感觉，这二十多天来，他狠下心对张燕不闻不问，终日借酒麻丨醉丨自己。
　　听完张屠户的讲述，贺嘉的情绪变得很低落，他再度审视眼前这个粗犷的男人，自己内心又多了一丝悲悯和罪恶感，这一刻，贺嘉仿佛再次听见凶手在笑。
　　“其实我一早就知道凶手是谁，我当年没抓他，其实一直在等着他犯案，你女儿的死对破案做出了贡献，我代表其他受害人的家属向你表示感谢。”贺嘉心想。

　　真要把这话说出口，除非我疯了——
　　不，这个罪恶的世界早已经疯了。
　　日期：2017-03-08 01:53:00
　　36
　　第二天早上九点，DNA比对结果出来了，确认本案的受害人就是张燕。从那只手的尸检结果判断，推定张燕遇害时间是在9月25日——26日之间。
　　受害人的手机虽不见了，但电信局那边提供了线索，手机通话记录一直到26号下午——六点三十分，这最后一个电话的通话时长只有十几秒。
　　还是个外地手机号码——
　　询问对方机主，得知是张燕不小心拨错了。机主是个外地女人，名叫李琼婉，她称不认识受害人，据她说当时电话里是个女人声音，说的还是本地方言，看来打电话的应该是张燕本人。
　　这个电话记录的时间是26日下午6点30分，由此可以进一步将张燕的遇害时间精确到9月26号6点30分左右——换言之，6点30分以前，张燕应该还活着。
　　贺嘉的妹妹三年前也是死于这一天，每年的9月26日，对贺嘉来说都算得上黑色安息日。
　　这个时间点，自然让他联想到张燕书包中那张“求签符”——他当时就觉得很眼熟——现在想起来了，贺嘉瞒着所有人布下的天罗地网，也终于到了收线的时候了。

　　晨风飒爽，刑警队大楼外的空地上，几名刑警聚在一起抽烟，私下议论着张燕被杀这个案子。
　　“那个屠户可真够可怜啊，老婆病死，女儿又被人给杀了……”
　　罗志文不以为然道：“可怜？还不都是自找，生个女儿不好好教养，长大去干那种事，我是他死了算了。”
　　“这倒也是啊，我去菜市场调查的时候，得知张屠户被人给起了个外号，你们猜叫什么？叫‘老丈人’——这他娘的，被人这样侮辱，哪还有脸活着啊。”
　　“我说全都是她女儿的错，贪慕虚荣跑去做鸡，我要是当爹的，肯定亲手把她给宰了……”

　　贺嘉跟草婷正好经过，贺嘉狠狠瞪着那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刑警。
　　“人都死了还有什么错？错的是那该死的杀人凶手！”他愤怒道。
　　另外几名刑警一脚踩灭香烟，匆匆围了上来，看样子是想对贺嘉动手。草婷赶紧拉着贺嘉胳膊往停车场走去。
　　“嘿，这只菜鸟，今儿没吃药吧？没大没小，走慢点老子非揍他不可！”中年刑警煞有介事地说。

　　“这菜鸟仗着有人罩，看来学会撒野了！”罗志文煽风点火，斜睨了贺嘉的背影一眼。
　　“小白脸儿艳福还不浅……哈！哈！”
　　又有人故意大声调侃，惹来一阵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