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真,真寒!”想到这里寒真不禁又下意识地把自己的名字倒着念了一遍——每次她被吓着的时候就会这样喊自己一声,像是要把自己从一场梦中喊醒。
日期:2016-01-14 20:27:49
二、有些关系,好像就在完全不经意的瞬间被定型成为一种模式
钟惜早上都是六点半醒来,生物钟使然。
她基本是每天凌晨一点多入睡,清晨六点多醒来,约五小时的睡眠时间。比起自比“猪睡不醒”的真真来说,她的确睡得比较少。
想着别太早起来惊醒了那头小猪,钟惜躺床上浏览了一会手机新闻,大约七点左右起床。在卧室的洗手间里洗漱完毕,然后轻手轻脚地开门出了卧室。
厚厚的窗帘让客厅光线昏暗,寒真还睡得很沉。
钟惜想让她多睡会,七点四十分的时候再叫她吧,真真工作日起床的闹钟好像都是定在七点四十的。
钟惜又轻手轻脚地到了厨房开始做早餐。
自从几年前她在这个城市买了这套公寓房,真真时不时地就会到她这里来留宿。
钟惜这套房100平左右,两房两厅,她一个人住,宽敞舒适。一间卧室一间书房。没有客房。钟惜从来没有想过要在自己的家里留宿任何客人,所以压根儿就没有准备客房。屋里就只有一张她自己的床。
虽然钟惜从来没有想过在她独居的个人世界里让谁留宿,但真真是例外。任何时候,真真都拥有想来就来想住就住的特权。
因为,怎么说呢,因为,真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
这样的说法似乎有点夸张,钟惜自己都这么觉得,可是,这又何尝不是事实。
她的确是看着真真长大的。
钟惜一直记得真真出生没几天她见到的那个胖乎乎的小肉团,真真是春节期间出生的,襁褓中的她被包裹得像个小棉包子。她真小真胖啊,就像一个无骨小肉团。妈妈对钟惜说,“来,抱抱你的小侄女。”钟惜蹑手蹑脚地从大姐手中接过这个肉团,完全不知道怎么才能把她抱稳了。大人们都在笑,钟惜自己也跟着笑,觉得真好玩。原来所有人都是由这么一个小肉团长大的。
现在钟惜的影集里都还有一张她以完全不得法的姿势抱着还是个小婴儿的真真的照片,那时真真有几个月大了。不舒适的抱姿让真真的眉眼都紧皱着,而钟惜却面对着镜头在开心地笑。她喜欢把这个胖乎乎的小肉团抱在怀里。
这可不可以说就是她是看着真真长大的见证?
真真小时候就是个眉清目秀的孩子,模样特别招人喜欢。钟惜从看见她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小侄女。
事实上,她只比真真大十岁。这样的年龄差距说是两辈人好像短了点,真真的妈妈——钟惜的大姐比钟惜都大十五岁呢。她们倒是一辈人。
可是,十岁的年纪,不是两代人又是什么呢。
钟惜还一直记得,在她念中学时有一天,那时真真还在上幼儿园,她带着真真去电影院看电影。那时候的电影院是几百人的大场子,不像现在的小厅。放映前真真一直在电影院里满场跑着玩,跑之前她先把手里正喝着的汽水瓶递给钟惜,说,“小姨,给——”她的意思是让钟惜帮她拿着,钟惜自然而然地接过来;小家伙跑了一圈,气喘吁吁地到了钟惜身边,脱了一件罩衣递给钟惜,说,“小姨,给——”,意思是热了,脱下的衣服就交给了小姨。真真把衣服往她手里一搁,就又蹦蹦哒哒地跑开了。钟惜看着这小人的身影,这是她第一次被人依靠被人依赖,那时只有十三四岁的钟惜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放心地依靠依赖过,这种体验让她感觉既新鲜又神奇,她这才忽然发现和感受到,原来在真真这个比她小的小人儿面前,她就是一个大人了,原来自己真的是一个“长辈”。
跑了几圈跑累了的小家伙回到了她身边,“小姨——”,小人儿喊了她一声之后就扑到了她的怀里,大口大口地喘气。
“是不是累了?”钟惜柔声问道。小家伙使劲点头。“来,喝点汽水,喝了就没那么累了,就又有力气玩了。”小真真接过小姨递来的汽水瓶,咕嘟咕嘟地喝起来。这个时候的小人儿真真,身体整个地靠在钟惜身上,自然而然的把钟惜当一座山一样靠着。
钟惜忽然在想,原来她也可以成为一个人的依靠。原来她也有大人的力量。
如果说抱着刚出生的小婴儿真真时钟惜还没有这种感觉的话,那在这个奇妙的下午的电影院里,钟惜就自然而然地生出了这种力量这股柔情。一股源于血缘的力量与柔情。接着钟惜又继续想,如果这个她看着出生的小女孩愿意把她当作依靠,她一定要让自己成为她的依靠,并且,“靠得住”。
有些关系,好像就在完全不经意的瞬间被定型成为一种模式。
钟惜觉得,她和真真之间小姨与侄女的关系就是在那个下午被定型的。
其实后来她和侄女真真的交集就很少了。忙碌的高中三年之后是她离开家乡在外面念大学四年、读研三年。后来又在外地工作,辗转各地。只在春节的家庭聚会时会跟真真见见面,但也基本没有什么单独的交流。
跟真真走得比较近还是近几年她在这个城市买了房定居之后。
如果一定要再往前追溯,也可以说是从七年前大姐专门跟她谈关于真真的事开始。那时真真好像二十三四岁吧?
父母亲在七十多岁相继过世之后钟惜就只在每年清明的时候回老家一次了。
那年就是她回家的时候大姐跟她说起真真的。
大姐说这年春节的时候真真跟家里闹得很僵,起因于她三姑问她什么时候带男朋友回家让家里人帮着参谋参谋,她听了就很不乐意。后来家里其他亲戚走了,家里就剩他们一家子,她爸又开玩笑地对她说,如果有了合适的男朋友可以带回家来见见家人,“结果你知道那孩子说什么”,大姐特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模仿真真的口气,“她竟然说,‘合适的男朋友没有,合适的女朋友倒是有,你们想不想见?’她爸当时就被呛得不知道咋回话。闷声不出气。我也没敢说话。”
“六妹,你说这孩子会不会是同性恋啊?”大姐紧张兮兮地说。
钟惜没有吭声。她只是心里微微惊了一下。
“六妹啊”,大姐继续说,“这孩子从小就跟你亲听你的,你跟她谈谈好吗?”
“谈什么?”钟惜有点惊诧地问大姐。
“你就跟她谈谈,看她是不是同……”大姐咔嚓就剪断了后面两个字,像在躲避什么,不知为何,钟惜的脑子里迅速跳出“恐同”两个字。大姐又说,“我和她爸不敢再去问她了。你说如果是真的,那可怎么办?那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有什么怎么办?”钟惜语气不耐烦地说,“同性恋又不是瘟疫又不是绝症,有那么可怕吗?”这话说出口的那个瞬间,她看见大姐脸上浮现出先是无比惊讶继而又无比挫伤的表情,那表情明白无误地在向钟惜抗议,我是来找你商量找你想办法的,你怎么能以这种粗暴的方式堵我的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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