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派长篇小说——人蚀》
第10节

作者: twj3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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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点,工体北门,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数百人拉开了阵仗。
  佘爷是坐着一辆“跨子”来到战场的,手里依然拎着那柄早已呼啸江湖的传奇战斧。
  相隔十米左右,佘爷站定观瞧,老扥就以同样审视的目光对望名震江湖的对手……
  没有只言片语的“寒暄”,甚至没有一声号令,“班斧儿佘爷”就像白马坡前的关公一般,一个冲刺,已经杀奔到老扥就的跟前,随着从嗓子眼儿中传出的一声清脆的厉喝——“操!”搂头就是一斧!
  “直接就把丫右膀扇儿(肩膀连肩胛骨的部位)给卸了。”
  这是佘爷日后对人回顾起那场大械斗时所用的一句朴实无华的描绘。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深受佘爷财富恩泽的佘家军团像蝗虫一般席卷而上。铁器的撞击声,血肉之躯被斩断撕裂的各种音响交织在一起,很快就已经有多人躺倒在地失去了战斗力……
  老扥就的瞬间“歇逼”(意同歇菜),直接影响了西城战团的士气。尽管仍然是短兵相接,你来我往,但整体气势,已见伯仲。
  佘爷像嗜血的野兽,挥舞战斧,四处劈剁。嘴中不时地发出那简练而又慑人魂魄的力度动词——“操!”
  整个工体北门前的广场上,只剩下了厮杀的人群,胆大的围观者至少也都退避到了工体马路对面的居民楼下远眺观战……
  大概十几分钟后,公丨安丨终于出动了,伴随着尖利的警笛声,上百辆警车围堵在了北门一线,公交道路被临时戒严,公交车被堵成了环工体四周的数条长龙。
  全副武装的数百名公丨安丨刑警手持警械,列队警戒,跃跃欲试。
  终于,战场上的角斗士们显出了疲态。刑警战士们一声号令轰然进场。在强大的专政机器面前,所有参战方都停止了动作,纷纷束手就擒。同时,120急救车也纷纷呼啸而至,将躺在地上的伤兵们(有的已成尸体)抬到了车上,送往附近的朝阳医院。
  佘爷也不幸成为了战俘。他同友军与敌军一道,被刑警们驱赶着带到一块空场,交战双方不分敌我混编成伍在严厉的呵斥中原地蹲下,双手抱头,等待被一队队押上警车,驶往“炮局”监狱羁押。
  “工体大械斗”成为了北京治安史上一个巅峰级的“杰作”。不仅因为其规模大,案发地敏感,舆情关注力大,案情性质恶劣,更因其战况的惨烈而名彪北京罪恶界。据警方事后发布的数据,此次械斗,当场直接致死3人,后因伤重不治身亡者6人,重残者17人,各种轻重伤害者数十人……
  老扥就送医后,身体多处重要大神经断裂无法接上,终身瘫痪。

  蹲在“炮局”号子里的佘爷还在安慰着同号的战友,大不了判几年,出来接着混。
  但这一次,佘爷彻底失算了,因为他碰上了史无前例的——严打。
  日期:2016-07-15 12:34:29
  “工体暴力事件”被公丨安丨部定性为“公然藐视国家法纪和社会公德、聚众斗殴、寻衅滋事、破坏公共秩序的严重流氓暴力犯罪。”法院审理认为,案件造成多人死伤,致残,对社会心理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依据中央严打指示精神,对首恶要犯必须严惩!
  白子惊悉,对佘爷一众首犯的死刑判决不日将公开宣判。
  噩耗传来,佘家上下愁云惨淡。佘母眼见自己将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两眼一黑,当场瘫软……

  佘母对于这个老儿子虽然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但却是舐犊情深。这是因为佘入俭虽在江湖上恶名昭彰,但却是事母尽孝。在困难年代,一次佘母罹患急性胰腺炎,疼得在床上打滚。佘入俭跑到街上,在街边寻到一辆平板三轮。他奋力砸开锁链,用被子包起母亲,放倒在三轮上,拼命地向医院奔去。母亲病势好转后,下意识地想喝八宝粥。佘入俭二话没说,动员玩闹兄弟们全城搜索所需原料,甚至最远寻到河北……当母亲喝着老儿子端上来的梦境般的美食时,激动得眼泛泪光……

  佘母向全家下达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拯救“这个冤家”!此时佘父早已退休,几名兄姐也就是平头百姓,工薪阶层,无权无势。一家人面面相觑,束手无策……
  佘母做出了一个令全家人最惊诧的举动。老太太不知从哪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百宝箱。打开一看,全家骇然。箱里竟然整齐地码放着十余件珍僎宝器。几名兄姐全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连佘父都记忆恍惚。佘母告诉全家人,这是她当年嫁入佘家时,老当家,也就是佘入俭的爷爷送给儿媳的聘礼。老太太珍藏了大半生。她告诉大家,老当家当年曾亲口告诉她,这里面的东西有些可以说价值连城。这是因为,佘家在民国时,在京城开有多家当铺。清末民初,时局混乱,军匪横行,人的命运,朝晖夕阴。三更穷、五更富,一夜落魄的事时有发生。所以当铺经常能收到落魄显贵套现的宝物。就连宣统皇帝在退位后为了维持紫禁城里的开销都不断变卖宫里的奇珍异宝。而当时,轰动全国的“东陵盗宝案”更是为文物的流散民间大开闸门。据说,孙殿英就曾派手下得力副官到京城把从乾隆、慈禧墓中盗得的大量宝物寻机变现补充军饷。而佘家当铺亦有猎获……

  老太太毅然决然决定要“捐宝救子”!
  国家文物局请来了业内资深文物鉴定专家——一位七旬老者。老人带上老花镜,手握放大镜不停地在宝物上甄别……最后,大家看到了一个像是摸了电门,抑或是帕金森病发作后的老者——浑身颤抖。老者连连惊呼“惊世发现!惊世发现!”佘母的箱内宝物被认定为可以入藏故宫博物院的稀世国宝!
  慈母的博爱将佘入俭从鬼门关前拽了回来!
  “工体事件”的七名主犯(交战双方均有)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其余参与者分别按罪行轻重分别判处不等有期徒刑。参战双方,在法律面前两败俱伤。
  首恶——佘入俭死罪逃过,活罪难免。这个“幸运儿”因语焉不详的“重大立功表现”被判处死缓,并于一年后减刑为无期。押赴湖北,异地服刑。
  解赴湖北之前,佘家老少前来为佘入俭送别。佘母老泪纵横,泣不成声。佘入俭,这个铮铮硬汉也罕见地流下了热泪,他给母亲跪倒,磕了三个响头……这也是母子二人,父子二人此生此世最后一次相见……
  在随后与白子的会面中,佘爷向堂弟交代了几件事。
  对于几位因追随他而“贴了”的兄弟,他深感愧疚,他要白子从财务账上支取现金为4位殉难兄弟的家中每家送去一万元,(1983年时也属巨款)安抚家人。其他战斗中伤残及判刑的兄弟,酌情安排慰问金。
  账户中的余款全部交由白子打理,作为生意的本金。他并且嘱咐白子别做霸王生意了,做点体面生意,用脑子赚钱……

  白子眼含热泪点头应允,同时表示,既然财富能“免死”就一定能买到自由,他一定努力赚钱,争取早日将堂兄从大牢里捞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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