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三国史》
第37节

作者: 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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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唯一能让外地人获得政治发展的方式就是婚姻了。荆州地方势力并不愚蠢,他们也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压制所有外地人,于是政治联姻便成为了延续辉煌的重要手段。通过一系列操作,许多人相互间成为了亲戚,这其中就有刘表本人。而诸葛亮因为长相英俊且学识丰富,竟也成为了当地一位长者的女婿,而这位长者的妻子又是刘表后妻的姐姐;除此外,诸葛亮的两个姐姐也分别嫁到了荆州的两个大家族,所以如果论私人关系,诸葛亮也算是半个荆州本地集团的人物了。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没有得到刘表的重用。要么是当地人仍然不相信他,要么是他不相信刘表,总而言之外来人才与刘表的关系就是如此的不和谐,以至于诸葛亮的哥哥诸葛瑾索性没有留在荆州发展,反而投奔了刘表的敌人孙权。可以说正是因为有如此多的人才被排斥于行政和军事系统之外,刘表才最终被一群保守的地方自治主义势力包围,进而未能采取任何积极的扩张政策。
  不过除却外在因素,刘表本人的主观思想也一定是决定其行为的重要原因。刘表少年时期便是拥有全国声望的知识分子,之后又突然遭遇了宦官通缉,十余年后才重返政坛,这种特殊的经历让他更加懂得稳重一词的含义。意外的打击让他几乎失去自己的生命,而意外的任命又让他突然成为一方诸侯——公元190年的时候刘表便已经年近五旬,这几乎是袁绍后来去世的年龄。他的人生已经充满了惊喜,已经相当的丰富多彩,所以晚年不想再继续猎奇也是非常正常的选择了。

  但是刘表却没有明白一个道理,有时候,或者说大多数情况下都不是你选择的敌人,而是敌人选择了你。
  袁术和孙坚很早便开始挑战刘表的地位,幸运的是孙坚本人的冒险行为化解了这次危机。随后张济又带着饥肠辘辘的凉州军队前来向刘表示威,不过这个敌人不够强大,所以刘表再一次在战场上获得了胜利。曹操一直都有对付刘表的心思,但是当时袁绍家族还在黄河以北,所以他明知刘表与袁绍交好却不敢同时在两线展开战斗。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刘表安全地在荆州度过了十几年的时光。
  但即便如此,我们也不能认为刘表与荆州本地人之间是完全亲密无间的合作关系。就在官渡之战前刘表的两个荆州本地人助手都劝说刘表效仿张绣,完全投降曹操以换取相应的尊重和富贵。他们认为皇帝在曹操手上,支持曹操能够在全国获得道德的制高点,与其对抗是没有胜算的。这一次刘表出人意料地没有听从他们的意见,而是愤怒地将两人全部调离了重要岗位。
  刘表的这些行为暴露了他与荆州本土势力间的一个重要分歧,那就是他更想做一个独立的军阀而不是臣服于曹操。而大概是为了表达他的这一态度,刘表在官渡之战结束后不久便以非常高调的姿态发起了对辖区内臣服曹操的一个县(可能是之前张绣所占有的)的攻击。根据事后统计,刘表当时的敌人只有50余人,而刘表却带来了一万军队,结果双方战斗了很多天才分出胜负——当然是刘表赢了,但此战他除了暴露本人在军事指挥上的严重外行外实在没什么太多收获,而这也更坚定了荆州上层人想要投降曹操的想法。

  日期:2016-05-25 14:09:39

  不过刘备的到来让大家都暂时缓了一口气。尽管全国人都知道刘备不是曹操的对手,但全国人也一致认为只有刘备有能力和曹操进行较量。正如郭嘉所说的,刘表根本不信任刘备,以至于当曹操远征蛮族时他仍然拒绝了刘备提出的偷袭许昌、夺回皇帝的计划,但出于不愿意投降的想法,刘表仍然选择了收留刘备本身,而这一行为本身其实也等同于和曹操撕破了脸。晚年的刘表确实也意识到了自己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投降曹操,要么就只能放弃保守政策而与其决一死战。而和以前不同的是,这次他的选择是第二个。

  为此刘表一改往日的不作为政策,转而积极发起了对南方的帝国领土的攻势并成功降服了交州的势力。约公元203年以后刘表的力量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顶峰,他征服了从中国中部直到南中国海之间的广阔领土,但大家都清楚:这些胜利却并不足以改变荆州集团与曹操集团之间的实力对比。
  本土势力们暂时默许了州长的任性,毕竟当时仍然只有刘表能稳定荆州的局势,再加上刘表与刘备的联合确实有比较强大的战斗力,所以这些人也未尝不对即将到来的战争而抱有幻想。投降曹操当然能换取稳定,但这样的话他们的地位也肯定会有所下降,而这也是一件不怎么愉快的事情,能够继续保证对本地政治的垄断是所有荆州本土势力最愿意看到的结果,如果付出的代价不是太大,他们是可以接受的。

  但问题在于,荆州的敌人并不只有曹操一个。
  孙策一直都有兼并荆州的企图,一方面孙坚是直接死于对刘表的战争,另一方面这也是张纮一早便为他制定好的政策。所以孙策在生前并没有忘记西方的敌人,只是他并未能有效突破刘表的防线便先死在了刺客的手上。孙权继位后鲁肃又向他提出了一个加强版的集团发展计划,于是孙权又发起了三次对刘表的战争,但都未能取得突破。就在这时,刘表重要将领黄祖的部将甘宁投降了孙权。
  甘宁的经历非常的传奇,他本是益州人,年少时非常狂荡不羁,挥金如土,光是其私人武装就有800人以上,几乎是当地的黑社会领袖人物。因为势力庞大,甘宁成年后一度被聘为益州首府的领导人物,但随后却因为诡异的原因而离开了家乡,投奔了荆州州长刘表。
  导致甘宁离去的原因,史书说是他突然读了很多书,然后便和吕蒙一样懂了很多道理,于是决定做一些正规的事情。这个原因当然是说不过去的,难道留在家乡就不能服务社会?所以真实的情况应该是由于当时益州州长刘焉在当地大肆打击本土势力,所以甘宁才被迫外出投奔别人。但是倒霉的甘宁很快便发现荆州的情况竟然和益州完全相反,这回荆州的州长刘表是几乎不用外地人而只相信荆州本土的势力。如此戏剧性的情况让甘宁只得暂时投靠刘表的部下黄祖,然后随其一起镇守位于最东方的、直接抵挡孙策孙权集团的江夏郡。

  从蛛丝马迹看黄祖本人应该也是荆州人,而他的用人方针也是非本地人不用。所以即便甘宁在对孙权的战斗中表现得非常出色,他也仍然未能获得任何应有的奖励。一次次的失望后,甘宁终于选择了投奔孙权。
  尽管不久前仍然是敌人,但孙权集团的很多人都对这位难缠的对手表达了热烈的欢迎。在周瑜、吕蒙的推荐下,孙权与甘宁也进行了一次意义深远的谈话,甘宁非常自信地告诉孙权,现在荆州集团已经十分腐朽,刘表、黄祖等人年事已高,他们的下一代又能力平庸,只要孙权拿定主意就一定是能夺下荆州的。
  除此外,甘宁还在会谈间说出了另一个重要的附带计划,那就是建议孙权在夺取荆州后继续顺长江而上,拿下益州。一旦掌握了整个帝国在长江流域的所有疆土(长江更上游的青藏高原此时尚为无人区),那么即便曹操取得了整个黄河流域也是无法征服孙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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