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8-8-30 16:45:48
皮蛋一直不如卤蛋活泼。我宁愿相信是它的岁数比较大,不那么“闹”了。也不愿意去相信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皮蛋是2001年尾到我们家的。
我中考放了个卫星,居然上了重点线还多几分,父母大人都只是指望我能过调剂线(重点线下三十分),然后有资格做捐资生进校读书。这次的喜出望外,让他们破天荒满足了我一个长久的愿望,养一条狗,就是皮蛋。
皮蛋是我们全家养的第一只宠物,小时候很皮,却万千宠爱在一身,连有轻微洁僻的母上大人也喜欢。那时候它被养在屋内。
这股热情来得快,也褪得很快,父亲跟哥哥都很忙,在家的时间少,它开始是肆无忌惮的冲着姐姐,母上大人跟我撒娇。进房就迎接,在腿边绕来绕去,有时候逗趣一样的顺着一个方向小跑的转圈,还会扒裤管蹭小腿的索要爱抚。皮蛋很喜欢别人摸它的头,每次一摸,就像虎皮蛋被别的挠了下巴一样,眯起眼,喉咙里咕噜咕噜哼哼叽叽发出享受的声音。它的头盖骨是孤度很好很就手,浑圆,正好贴合在手心中间,如果稍用力一点,把它的头皮向脑后撸,它的眼皮会半强迫的翻开,嘴角都会跟着咧开,露出尖利的犬齿,有些狰狞的样子,配着它享受的表情,非常有趣。
母上大人很快厌倦这些小把戏,讨厌它每天天不亮就挠门要出去大解,讨厌它吮水笼头滴下来的水,讨厌它在室内撒欢奔跑猛刹车,脚趾在地板上刮出尖厉的声音,讨厌它神出鬼没,几次差点把她绊倒。我一直觉得母上大人每次生气,皮蛋都是知道的,它会在她发火的时候努力藏起来,再挑个气氛好的时间钻出来,趴在她腿边刻意的讨好。可渐渐的,皮蛋不再玩母上大人的毛线团子,不再叼母上大人的鞋,不再在母上大人的腿边神出鬼没,甚至刻意不在母上大人的视野里出现。
可惜第二年秋天,母上大人还是以它大了为由,不再让它进屋,把它的窝,搬到院子里面。
刚开始的时候,皮蛋会吠,在门外挠门,当我忍不住打开门的时候,它就迅速的想从门缝间钻进来,即使你非常迅速的想把门再带上,它也会尽力把头或一只前腿伸出去,力求卡住,固执的想进来。我跟姐姐都不忍心,几次跟母上大人交涉,想继续放回屋内养,没有成功,然后,我们三个被迫习惯。
皮蛋那时候只有一岁,就开始变得没有那么闹,会安静的自顾自用鼻头拱球玩耍,会自己拱开院门出去方便。可偶尔,它见到我跟姐姐还是会人来疯,跑跑闹闹。
零三年非典,人人自危,城市里开始流行虐杀或是放逐自己的宠物。父母亲起先还能比较淡定,但疫情经过几个月的愈演愈烈,几乎全国都在恐慌的时候,父母提出要遗弃皮蛋。我跟姐姐不同意,这件事就始终胶着僵持,直到有一天,我放学回家,院门是锁着的,我叫开门,发现院子里空空的,皮蛋不见了。
父母坚持说没有遗弃皮蛋,是它饿,自己跑出去,院子里没有狗了,为了防小偷,当然要锁门。可它为什么饿呢?为什么要跑出去找吃食呢?受不了我咄咄逼人,母上大人承认,已经三天没有喂它狗粮了。
我反抗得很历害,跟母亲对骂,冲出家门,四处找。深夜,我没有找到它,自己却被哥哥找到了,被硬拉回家去。
第二天早上,我出院门的时候,发现它就在院门外墙边。你为什么不叫呢?我给你开门呀。我走上前,它就向后退,抱在怀里摸它的头它也不哼哼了,它一直非常认真的看着我,看我的眼睛。
母亲跑出来看到了,居然很奇怪,你看大几百买回来的狗走出去都没有人捡,可见别人都怕到什么地步,你还抱在怀里。姐姐也赶出来了,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皮蛋没有吠,也没有撒娇,它认真的看着我。我把它向院子里抱,母上大人堵住门口,叫我丢掉,我们对峙着,我开始口不择言的骂母上大人心狠,已经养在院子里了,这十几个平方的露天地方都容不下它,无耻,说不遗弃它还背着我饿它三天。邻居开始围上来,指责我对待母上大人的态度,母上大人非常心平气和,她说对,我是心狠,我无耻,你不用抱它进来,你抱它走。
我真的抱着皮蛋转头就走。学校是不能去了,身上又没有钱,我起先是抱着皮蛋走,后来是领着皮蛋走,后来皮蛋似乎走不动了,经常走几步就踩空一下,步子很虚。我就把它放在我书包里,只露出个狗头在外面。满腔愤怒的走半天,我肚子饿得不行了。心想老这么走也不是办法,我不吃皮蛋怎么办呢,它都三天没吃食了,也不知道出去找到点吃的没有了。我就走到哥最近一家店旁边的一个包子铺里,对那个认得的老板说,二十个肉包子,回头X(我哥)给你结帐啊。他说好咧。又到附近的小卖部,依样子弄出两瓶纯净水,就背着皮蛋去最近的小区里,在石头凳子上坐着,喂包子馅给皮蛋吃,自己吃包子皮,然后把纯净水倒手心里给它舔。一口气吃掉十六个,我把剩下四个包子拾掇好,背好书包,领着皮蛋打算接着走,一转头就看到大哥站在隔老远的一块树荫底下,手抱在胸前,也不知站了多长时间。他看到我也没有生气发飙,反而笑起来了,长大了有出息了,学会讹包子了。我们还是回家了,皮蛋勉为其难的接着养,我在客厅里跪了两个多小时。一气走了六七个钟头,然后吃下去十六个大包子,成了我的一件笑谈,经常被家里人拿出来取笑,叫我路易十六,或者十六阿哥,有一段姐姐还叫皮蛋十六小阿哥。
也是从那时候起,皮蛋形成了它现在的性格,不吠乖巧,过份的聪明懂事。
日期:2008-8-30 17:23:45
卤蛋跟外面的狗挑衅,皮蛋没有帮过它一次。相反是卤蛋的发小,一条中华田园犬旺旺,总是跟卤蛋共同进退。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我一直觉得皮蛋不太看得起卤蛋。
趁着卤蛋小的时候常常欺负一下,卤蛋大了后脾气很暴燥,依然吃皮蛋很多闷亏。不过卤蛋轻易不敢向皮蛋叫板,有次卤蛋向皮蛋哧牙叫阵,被皮蛋轻易的叼住后腿甩翻在地。有时候皮蛋甚至主动调戏卤蛋,当卤蛋才在树下埋过吃食后,假意向它埋吃食的地方走,就能把卤蛋激得颠吠若狂,在埋食地跟皮蛋面前来回短跑,顾此失彼的样子,那时候皮蛋看卤蛋的眼神,真是赤裸裸的鄙视。常常当卤蛋在树底疯了一样的狗刨时,皮蛋只是淡淡然的趴下来看。
皮蛋这种性格,有时候让我很喜欢,有时候也有些反感。比方说我想像电视里面一样训练狗,拿个飞盘扬出去,然后它们凌空给我叼回来。可惜我甩出去的时候,皮蛋只是很平静的抬头看,抬得孤度大了它还趴在地上昂头看,那平静的小样,就像西游记里面的吴孟达拍着岩门喊,娘子,跟牛魔王出来看上帝一样。等到飞盘落了地了,才不紧不慢的向飞盘方向跑。卤蛋是特别激动,特别撒欢,可它呢,追不上飞盘的速度也跳不起来,还神气五老扬的摇尾巴对着已经落地的飞盘吠,好像在表功,我先找到的,我比皮蛋先找到。
我对它说叼回来,叼回来,它傻兮兮的围着飞盘转了两三个圈,才叼起来,我做手势让它跑回来,它跑了几步,才让我有点训狗的感觉,就急不可待的把飞盘叼到附近的一棵树根边,撩起后腿冲着飞盘就是一大泡尿,再叼回来还我时,我真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彻底打消像电视那样训练它们的想法。
日期:2008-8-30 17:47:27
我以前的计划不是这个样子。
我没有打算养卤蛋,我是打算等自己经济比较好了以后,就养一只母蜡肠给皮蛋做媳妇,然后取名叫做瘦肉,如果它们生下来小狗,就叫粥。
粥一,粥二,粥三。粥四,粥五,粥六,粥末。
我想像到的工作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想像中国股市的走势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也没有料到我没能马上发财,反而带着它们过如此落魄的生活。
有时候皮蛋也会在阳台的窝里面,望着阳台外的空间发呆,我就在想,它一定也有思想,现在的生活,会不会是它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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