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穷汉有了钱不想先饱口腹之欲呢?胡老藏好这坛宝贝,第二日晨钟一响,就拿荷包装了三五粒,进了朱雀门直奔东市。热乎乎的一碗馎饦1下去头上仿佛成了蒸笼,腾腾冒着白气,汗珠子滚滚就落了下来。肚中一满,连四肢百骸都舒展开来,胡老竟觉得这辈子也没这么舒坦过。
东市最是个消息灵通的地方,不几天功夫,米面铺、肉铺、铁匠铺都传开了,城外的胡老头发了一笔横财,日子好过啦!有钱是好事,可是大家都知道你有钱,这事就值得好好思量了。胡老头从没做过有钱人,哪里晓得这其间的厉害,每日仍只乐呵呵的吃饱肚子、耕种忙碌,跟黑狗唠叨新买的锄头使起来如何顺手。
日期:2017-05-10 21:33:48
这一日,胡老正坐在门槛上等黑狗来吃饭,山坡上突然转过来一群人,呼喝着就朝茅草屋过来了,不等胡老反应,就屋前屋后的翻检起来。领头一个脸上长着黑痣的汉子走上前来,皮笑肉不笑的跟胡老揖了揖:“老丈近来可好,我乃奉金吾卫左指挥使之命,前来拿走暂寄你处的官家财物,老丈不妨行个方便,拿来于我,省得小子们毛手毛脚不小心弄坏了东西。”耳听得屋里传来乒乓碎物的声音,胡老急的直跌脚:“几时有甚么官家财物寄在我这里!”领头的脸一翻,满脸横肉煞气逼人:“老汉还想私藏了不成!东市各铺老板都呈上了口供,你分明就得了满满一坛赤金瓜子!”说着从袖口掏出一卷纸,在胡老面前抖开,满纸密密麻麻的字似乎个个都在张牙舞爪想刺瞎人眼睛。胡老气得手直打颤:“我在此居住了六十余年,那罐东西是从我屋后地里挖出来的,怎的就成了官家财物?”领头的将口供复又卷好收进袖子,朝北面虚拱了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在这里住着已经是天恩浩荡,竟还不知好歹想着私吞财物!”说完推开胡老大步走进茅草屋,嘴里喊着:“看哪个眼尖手快,回头我禀了指挥使,赏他十颗金瓜子哈哈哈哈哈!”此言一出,跟来的人下手更没有轻重,本就破旧的茅草屋几欲给他们拆了。胡老抢着上前阻拦,被红了眼的金吾卫推倒在地:“老不死的哪来的命花这横财!留个棺材本就知足吧!”骂完还狠狠踩了胡老几脚,恼他阻了自己发财。胡老已是古稀之年,哪里经得起这帮凶神如此敲打,当下就躺在地上动不得了。
胡老本就没有什么深沉心思,也万万没料到会有人来搜检,那坛金瓜子就放在床下,不一会就被搜出来,一群人笑骂着拥着远去了。
日期:2017-05-12 23:21:39
胡老混混沌沌躺在地上,一时疼晕过去一时又醒过来,心中又气又急,这样躺到上灯时分,已经饿的头昏眼花。胡老眼中流下浊泪,暗忖这条老命大概今日就到头了。忽然觉得身侧一暖,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在蹭自己的手,勉力抬头一看,原是那条黑狗来了,黑狗不知胡老何故躺在地上,一双金色眸子瞪的滚圆,急的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的呜咽,用力拱胡老的脖子,试图用尖尖的嘴巴把胡老扶起来。胡老想起初见这条黑狗时,它也是一副拼尽全身力气也要活下去的样子,一股倔劲上来,竟自己使力坐了起来。奈何双腿被金吾卫踩断,却是再也站不起来。正在老泪纵横时,耳听得:“何止如此呢!”,竟是那个怪声又出现了。胡老看着满目疮痍的家,悲愤的骂到:“还待将我如何!”却是半点回应也无。
此后十余日,胡老只能坐在地上靠双手挪动,渴了喝屋檐水,饿了嚼门口的野草,竟落得乞丐一样。那条黑狗倒是时不时叼来几个野果,或是不知道哪里偷来的蒸饼,殷勤的送到胡老手中,瞪着暗金色的眼睛认真的盯着他吃下去。那根怪异的棍子被强盗们当成烂柴火棍胡乱扔在一旁,被胡老捡回来绑在断腿上,期望断处不至于歪了位置,以后还能走动劳作。
老话儿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上了年纪的人若是伤了骨头则要休养更长的时间。可不知是不是胡老素来强健,一个月过去,断腿竟已恢复如初,甚至比过往还要有力几分。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大起大落后,又回复了该有的样子。
故事本该到这里就结束的,可是现实却总是出乎人的意料。
日期:2017-05-12 23:26:05
这一日天下大雨,胡老无法外出耕作,就搬了个胡床到门口,就着昏暗的天光给黑狗梳毛——自从有了家,黑狗也渐渐有了点样子,一身黑毛养的油光水滑,只是嘴巴却还是尖尖的,显得比一般家犬更为机灵几分。胡老梳着梳着,忽然咦了一声,从黑狗身上摘下来几颗东西——它喜欢在山野间嬉戏,总是勾一身的野草籽回来。但这次捏在指间却好似不是寻常草籽?胡老眯起昏花的老眼,把胡床往门口方向又挪了挪,凑到眼前仔细去看——分明是几粒圆润饱满的金瓜子!胡老喜出望外的搂住黑狗的脖子,“好狗好狗!你真是我老儿的福星啊!”那黑狗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摇着尾巴,温顺的舔着胡老的手。
这一晚胡老辗转反侧,生怕这仅剩的几颗金瓜子又被夺去,索性赶紧换成实实在在的东西。心里正在反复盘算该买多少粟米多少白面,冷不丁又被那个怪声吓了一跳:“何止如此咧!”胡老思忖着前几次听见这声音后发生的事情,一时竟不知该喜该忧,只紧紧攥着那几颗仅剩的金瓜子,渐渐沉入梦乡。
日期:2017-05-12 23:26:53
第二日天光微亮胡老已经如常醒来,一睁眼一颗心直如掉进冰窟——只一晚光景,竟又生变故,明明在手中握着的金瓜子,却不知所踪,榻上枕下急急寻了个遍,只遍寻不着。胡老连遭几番变故,心中生出一丝绝望,一时呆坐在榻边竟不知如何是好。
而另一边,胡老的三亩薄田里,那只“黑狗”并未走远,它蹲坐在田埂边,聚精会神的盯着田中某处,就如一尊石敢当。日升月落的十几个昼夜过去,这黑狗竟是纹丝不动,似乎融入了这块田地中。
这一夜圆月当空,正是六月十六,黑狗忽然耳朵一动,抬头看向月亮辨了辨时辰,笔直竖起如箭杆的尾巴透漏出它紧张的心情,自那日它偷偷把胡老手中的金瓜子叼到此处种起来,已经过去三十日,成败,就在今夜。空气如同凝结般停滞不动,连月亮都似乎很久没有挪过地方,天地万物都在这黑暗中屏息,与黑狗一起等待着什么发生。就在此时,“当康当康!”,什么野兽正在靠近,发出奇怪而响亮的叫声,打破这夜的寂静。黑狗回过头去,原来是一只小猪,嘴里长着小小的獠牙,一边把鼻子抵在地上嗅着,一边朝黑狗走来。黑狗咧嘴露出奇怪的笑容,开口道:“当康,你这小东西倒是鼻子灵得狠!可是嗅到这处的生气赶来饱餐了?”小猪抬头严肃的朝黑狗点了点头:“就在今晚了。”黑狗若有所思的望向田地中某个地方——天上有云,在夜风下快速的奔趋,月光如洗,在云块的间隙投下白银般耀眼的光,这光斑如活物般迅捷的向田地中的那个地方移动,几个呼吸间,已经稳稳的笼罩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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