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卫东好像这才反应过来，使劲抹了把脸，站起来，走到礁堡顶上。
　　他抓起角落里用来体能训练的米袋子，一手一个，开始快速地做起伸展运动，10个，20个，30个……因为负重和高温，汗水很快就让他变得像雨淋过似的，全身湿透。在烈日下，姬卫东脸上强忍着的表情，胳膊紧绷的肌肉，脖子上突起的青筋，似乎都到了那种极限的感觉。
　　大约有十多分钟后，姬卫东停下来，将袋子放到地上。突然又对着空旷的海面大喊起来，那种用尽全身气力，撕心裂肺的喊声。一个男人对着海天的宣泄，不知道那是悲伤，还是压抑，或者是他们说的守礁累积起来的寂寞和孤独？
　　再回到宿舍，姬卫东已经平静下来了，他收起那些信，努力地挂上一丝傻笑，用他那种山东普通话说：“不好意思啊，刚才抽风了。对了，我上午忘跟你说，咱们除了体能训练以外，经常对着大海喊喊，有益身心，我发明的，嘿嘿。”
　　姬卫东又笑起来，露出他整齐的牙。是那种将悲伤迅速隐藏起来的笑。
　　洪旭也没再问，就觉得这个男人爷们儿。
　　守礁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姬卫东把原来他们礁上三人的日程表换成他和洪旭两人的。小礁上守礁都是坐岗，上岗两人同时，值班训练这一块排的都是写的训练内容和值班注意事项。还有一张表是谁做饭，负责保障，按照补给的食品量大致的每日消耗计划；作息时间。
　　起初几天都是姬卫东告诉洪旭怎么做饭省淡水，怎样搭配，其实也没什么好搭配的，就那么几样，用姬卫东的话说，尽可能搭配是为了尽量能把东西吃进肚子里，补充体力。
　　三五天过后，洪旭差不多就掌握了。姬卫东的表上写的一三五洪旭，二四六姬卫东，星期天两人一起，加餐。
　　值班，训练，吃饭之外，姬卫东说的那些智力训练也挺有意思的。
　　当兵前，洪旭的爱好差不多就是看逃学去录相厅看录相，打桌球之类的，其他几乎都不会。
　　礁上有军棋，象棋，扑克。听说了洪旭从来没下过象棋之后，姬卫东很是好为人师的要教给洪旭下象棋。
　　这种所谓智力训练一般都安排在午饭后的午休时间。
　　两人为了就着屋子里那么点穿堂的热风，一般都是搬个椅子放在宿舍跟值班室的门中间，一边一个马扎，洪旭坐值班室这边，面朝宿舍；姬卫东坐宿舍这边，面对着值班室，说这样他可以捎带着看到海面，观察海情。
　　第一回下象棋，姬卫东教洪旭象棋的规则，跟他讲什么样子就算赢。大概只说了两遍，又试着下了两盘。到第三盘，洪旭就赢了。
　　姬卫东觉得不可思议，不屑地说，说你小子没下过象棋，不太可能吧。刚才尽顾着看海面去了，再来。
　　洪旭心想，你就这智商了，你还没认识到呢吧。又再来一盘，姬卫东赢。他又傻乐开了，怎么样，姜还是老的辣的吧。
　　在姬动的笑容中，洪旭觉得穿堂的热风都变清爽了似的。
　　到后来，洪旭才发现，姬卫东不但是个臭棋篓子，而且教给他的规则竟然有低级错误。在礁上他们下的所有棋当中，“象”和“马”一样，能就着田字格飞过河，打到对方老家去，洪旭就有好几次是用过河的“象”踩死了对方势力。
　　日子在值班室和宿舍墙上姬卫东贴的两张计划表中，一天天度过。

　　一切井然有序，一转眼就是半月。
　　因为一直没下雨，没痛痛快快洗过澡的原因，再加上连续好几天高温，洪旭觉得可能是南沙那几大苦中的一苦在身体的某个部位降临了。他发现自己的腿根一开始是湿热，有时特别痒，不小心挠破的地方，汗水一浸，更是有一种刺疼感，火辣辣的，慢慢的他发现一小片的皮肤的开始红肿，每天的洗漱的淡水，他差不多全用来洗这儿了，但收效甚微，裆部的开始出现小面积的溃烂。
　　这天清晨，和往常一样出操。
　　洪旭的动作明显和往常不一样，齐步的时候两条腿不自觉地往外叉着迈步。姬卫东也发现了，他问洪旭：“怎么了，鸟窝上火了吧？”

　　洪旭郁闷地说：“火，水深火热呢。”
　　姬卫东停下来摆臂，关切地问：“严重吗，我看看！”
　　日期：2017-01-09 10:02:03
　　“不用，不用。不用！”
　　“什么用不用啊，真烂了就完蛋了告诉你。”
　　“有那么夸张吗！”
　　“靠，我还真不是吓唬你，烂鸟的事不是没发生过。”
　　姬卫东一口气说完什么守礁因为烂裆没在意，处理不及时，影响了生育能力，后来找不着媳妇，部队还给评残的事。洪旭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在姬卫东特别关切的表情当中，洪旭有点尴尬地将大短裤脱至膝盖，那部位就毫无遮挡地曝露在礁顶日光里。
　　姬卫东蹲下来，脑袋正对着洪旭的裆部。
　　他仔细地看着洪旭腿根的伤处，好像看不完整似的，又用手不放心地拨弄开挡在腿根前面的，而后冲洪旭就嚷嚷开了：“你他妈是不是想断子绝孙啊，再往上，他妈你就真的完蛋了！操！”
　　早操也不出了，两人一起回到宿舍。
　　姬卫东打来半脸盆的淡水，应该是洪旭上礁以来，看到的脸盆里所能达到的最高水位。他又找出块纱布，说是消过毒的，让洪旭自己用纱布先清洗溃烂部位，然后他帮他上药，说那种粉末自己不好弄的。
　　洪旭清洗完，姬卫东拿出来一个小药箱，先是让洪旭躺到铺上，然后又叫他将两只腿叉开，姬卫东像个刚刚实习的医生似的，先是端详了一会儿洪旭的伤处，用纱布轻轻将上面的水蘸干，接着取出的药粉，很小心地撒到伤口处。然后又从药箱里拿出药膏类的东西，挤到刚才的药粉上，用手指开始轻轻涂抹起来。
　　洪旭躺在铺上，看着眼前姬卫东的短发中竟然全是大颗的汗珠，急切的表情，觉得很尴尬，但又一种亲切感。好像从自己记事起，这应该是第一次有别人的手，来回在那个部位的附近触碰，涂抹的。
　　姬卫东手指和药膏凉滑的感觉，游走过洪旭腿根的伤处，原本那种刺痛感消失了，代之而来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感受，在洪旭的体内乱窜，他感到身体的某个部位在一瞬间开始有了反应，松软的部分慢慢苏醒，慢慢向上。
　　这种感觉让洪旭很惊慌，他一个激灵地坐起来。
　　手上还是药膏的姬卫东一脸疑惑，说：“怎么了，没弄完呢！”
　　“好了，弄好了。”洪旭说。

　　“好什么好，我告诉你，你别不当回事，这个部位真不是闹着玩的。”姬卫东显然没有察觉出来洪旭内心的变化，仍然很认真讲着不重视的危害性，并且言传身教地说，自己以前也有过，就是别人帮他上的药。一脸严肃地让洪旭再躺下。
　　洪旭掩饰地说，“不行，你跟挠痒痒似的，我受不了。”
　　姬卫东说，“靠，哪来这么多事啊，马上就完事了。”
　　洪旭只好再躺下。
　　这次躺下，那种感觉更强烈。
　　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洪旭这次没再掩饰，而让那种感觉放任，流窜，集聚。他的松软几乎在一瞬间变成了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