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亮嘟囔道：“还学会绕弯子了，你说。”
　　光英说：“自古黄河长江就是中国的两条天堑。黄河今为我国所有，自不必说了，长江却在宋国界内。儿读史书知道金陵历来就是金粉之地，帝王之乡。三国时的吴、东晋和南朝宋齐梁陈均建都于此。有许多大战战于江上，曹操赤壁之战，苻坚淝水之战，为什么众多的渡江之战都以失败告终？”

　　完颜亮道：“你读书不会专找败仗来读吧。自古发生在长江的战役很多，并非全以渡江一方的败局告终，也有取胜者。曹操虽败于赤壁，可是杜预渡过了江，灭了吴国，平一天下。隋文帝杨坚也渡江灭了梁陈，安定四海。就是我们金国也曾打过长江，梁王宗弼攻杭州，战明州，搜山检海，逐赵构于海岛。长江虽是天堑，却并非不可逾越。胜败也在人事、天时，不只是依靠地利。若论地势，川蜀剑阁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晋却灭了蜀国。宋人有诗道‘若言虎踞浑堪倚，万岁千秋无战争’，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事有难易大小。欲成大事，难免会有阻隔，岂能因为困难而推卸职责，甚至从历史故事中找偷懒的理由呢？我女真是中国偏远小族，纵使享国万里，在汉人眼中还是胡虏夷狄。我们如果想入正史，奉为正朔，千年之后还能被人口传笔录，只有一统天下。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朕为子孙万代考虑，万难不辞。纵使不胜，壮志不酬，也仰不愧天，俯不愧己，虽死何憾！”

　　光英毕竟年幼，哪里说得过完颜亮？看到父亲痛心疾首、慷慨激昂的样子竟也受了感染，觉得父亲说得也很有道理。可是母亲说得也对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皇后阿城见了走上前，道：“郎主不要难为光英。是臣妾不愿意郎主出征。臣妾恳请郎主想想光英年纪尚小，暂息刀兵。不是臣妾不知道郎主混一天下的决心，也不是不赞成郎主出兵伐宋的决定，只是目前内忧外患，上下离心，既出师无名，又后顾有忧。一旦有变，我们母子两个依靠何人？莫不如再等两年。”
　　日期：2017-02-25 19:32:51
　　完颜亮因为阿城这一阵子总在他面前唠叨早已厌烦透了，这一次若不是光英来了，过几天就要出征走了，他都不能让阿城进殿。此时听阿城又反复絮叨这些，心里就冒火。
　　完颜亮忍着气，冷笑道：“你以为朕征兵调马，造船铸剑是闹着玩呢？说等两年就等两年？朕早下旨不许谏南伐事，前几回朕看在多年夫妻情份上，没有计较你。你现在带光英来，就以为朕就不会降罪吗？太后怎么样，你也不是不知道。朕南伐之事，一切准备就绪，不日就要启程。现在你还来重复这些我早已听厌的陈词滥调，是故意来给我添乱，以为我对你总会心慈手软吗？”

　　阿城说：“我没这么想，我知道你杀人是无所顾忌的。死无所谓，只怕郎主……”
　　完颜亮忽然暴怒起来，面目狰狞，挥着手臂吼道：“滚出去！”
　　阿城不管不顾地还在说：“只怕你去时容易回来难！现在各地方叛贼尚未平灭，你杀太后、杀宗室、杀辽宋皇族，你以为你就能杀尽所有怀有异心的人吗？你不许谏南伐事，大臣们有事都不敢跟你说，你有多少事还不知道，你就这样糊里糊涂、万事不顾地南伐去吗？你想一想……”
　　完颜亮像疯了似的跳起来：“住口！住口！你竟敢当面咒我！……”
　　阿城说的不是不对，完颜亮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事实，只是这些都是完颜亮最不愿意去想、最不愿意去面对的东西。此时完颜亮好似丧失了理智，他就是要不顾一切，他就是要无法无天！
　　完颜亮环顾左右，寻找着兵刃，看到掉在地上的佩刀就要去拣。

　　光英手疾眼快拾起佩刀，拦住父亲，大声喊：
　　“你已经杀了太后，不许再杀我母后。”
　　完颜亮怒道：“你竟敢跟我你我相称了，想造反呢？我还会等着你来杀我？”说着伸手来抓光英。
　　光英一手握着刀鞘，一手握着刀柄，犹豫着不敢拔刀。身后的阿城一把拽过光英，光英两手一分，刀身飞出，只有刀鞘还握在手里。
　　完颜亮忽见一道寒光向自己飞来，忙闪身一躲，寒光擦着他的前胸飞出。
　　日期：2017-02-26 08:18:22
　　屋里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随后就听到光英大哭着叫了一声“父皇”，扔了手里的刀鞘就要扑过去。阿城一狠心拉住光英转身就往外跑。
　　金缕扑到完颜亮身上察看是否伤着他了，完颜亮也低头看自己的前胸，胸前的衣服划了一道细微小缝，不细看都看不到。

　　金缕哭了，说：“郎主不要怪太子，太子不是有意的。”
　　完颜亮把金缕推到一边，看到佩剑放在剑架上，伸手就去抓。金缕转身扑到剑身上，哀求道：“郎主，郎主，求求你饶过皇后和太子吧？他们全是为了郎主啊。”完颜亮怒斥金缕让她滚开，金缕紧紧抱住宝剑，死不松手。完颜亮抢了两下没抢下来，索性将剑抽出，金缕发现自己只是紧紧抱住了一个空剑鞘，忙扔了剑鞘，回身又抱住了完颜亮的大腿。完颜亮抬腿甩了几下，就将金缕甩到一边。金缕高声叫众宫女拦住门口。宫女们早吓傻了，堆在门口不能动弹。完颜亮一把推倒了三四个，提着剑跑出来，四下看看，就直奔后面的福宁殿而去。

　　到了皇后的寝殿，殿内一个人都没有。完颜亮找遍了所有的房间，竟然都静悄悄的。完颜亮站在门口，四处看，见金缕气喘吁吁，揉着自己的左肩膀进了福宁殿的大门。
　　完颜亮问：“皇后上哪去了？”
　　金缕很不合时宜地笑着说：“奴婢一直在纯和殿，没跟着皇后，不知道皇后上哪去了。”
　　完颜亮提着剑朝前面走来，金缕吓了一跳，撒腿就跑，转眼就没影了。完颜亮回到自己的寝殿，对还站在寝殿院内的侍女说：“快去把皇后找出来，找不到，朕把你们全都杀了。”侍女们一下子全跑回福宁殿里去了。
　　完颜亮问侍从：“皇后和太子跑哪去了？”
　　侍从说：“臣等只注意主上，没留心皇后和太子跑哪去了。”
　　完颜亮走进殿内，四下看了看，看见被金缕扔在地上的剑鞘，还有被光英扔在地上的刀鞘，佩刀不知飞到哪里去了。殿内一个人也没有。完颜亮将手中的宝剑扔在地上，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好像已经耗尽最后一点心力了。
　　日期：2017-02-26 08:59:16
　　19、公主合女
　　出征的日子就在明天，可是皇后阿城和太子光英仍然不知去向，完颜亮懊恼地意识到恐怕不能与母子二人告别了。忽然完颜亮想起一个地方，他想这母子二人一定是藏在那里。他立刻命亲兵随他同去驸马府。
　　自从完颜亮迁都南京，忙于南征，就再也没见过自己的女儿合女，但是他知道合女小夫妻还是常进宫来看望太后、皇后和光英的。

　　合女为元妃大氏所生，是完颜亮的第一个孩子。完颜亮的长子也是大氏生的，名元寿。元妃大氏是完颜亮舅父的女儿，是完颜亮的第一侧室。完颜亮称帝后封元寿为崇王，可惜不久就病死了。当初完颜亮为谋位笼络完颜亶的护卫十人长徒单阿里出虎，就将年幼的女儿合女许配给了阿里出虎的儿子束斯剌。徒单阿里出虎本性残暴粗野，后来在贞元二年，被完颜亮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