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11-11 09:07:58
28
天幕云层厚重,一架美军的小式运输机盘旋在于邦阵地上空,机身上那个中缅印战区的徽标隐约可见。大伙都在仰着头看。
“这里——!往这里投——!”李克己站在一块T型布上跳着脚挥手。
T型布摊在林空的中间,就是五连遇伏的那个林空,李克己把它当了空投场。
飞行员显然看清了地面的标识,运输机降低高度,并减速,准备低飞过空投场时丢下物资。大伙的脑袋仰得更靠后了,每个人眼里都充满着期待,期待着飞机下蛋,期待着一个个伞包在空中绽开。蛋是一个个箱子,里面的东西五花八门——弹药、食物、药品、香烟、被服、书信、卫生纸、牙膏、肥皂……黄任羽甚至找到过一副假牙。每一次空投,对他们来说无异于节日。
那一双双仰视的眼睛突然变得惊愕——一架零式战机突然自云层中撞出,疾速俯冲向运输机,那种特有的引擎声唤醒噩梦般的记忆。一切发生得过于突然,零式战机翼底的两门机关炮喷出了火舌。
“隐蔽——!”李克己大叫,连蹿带跳地从开阔的林空跑向丛林。
零式战机甩出的弹道并没有犁向阵地,而是那架运输机,要命的是运输机正在打开舱门。弹道鞭子一样抽中运输机一侧机翼,机翼马上冲起浓烟。
“跑啊!快跑啊!”站长急得大叫,好像那个倒霉的美军飞行员能听见似的。
零式战机从运输机上方掠过,在空中一仄翅膀开始转向调头。遭遇突袭的美军飞行员还算镇定,趁对手转弯的间隙,运输机以最大的可能加速爬升。为了给飞机减负,一箱箱物资同时从舱底抛下,至于会丢在哪,他已经管不了了。甩掉那架该死的零式战机,活着逃脱,他此刻所有的动作都为这个目标。
零式战机所需的转弯半径极小,运输机还没能加到最高速,日军飞行员完成了掉头。零式飞机旋转着尾随,两条火红的弹道呈螺旋形追击目标。必须承认,这名日军飞行员的飞行技巧极其娴熟,动作敏捷漂亮,但那名美军飞行员也不差。他没有一根筋的操纵运输机直线逃命,飞直线就是再快也快不过机枪炮子丨弹丨。运输机灵巧地闪避、转弯、翻滚,做着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弹道看着要贴上,却又被闪开,险象环生又精彩纷呈,就像一场精彩的飞行表演。地面上一阵阵呐喊和叫好声,听得懂的是中军在喊,听不懂的是日军在喊。所有人都出了掩体。
“鬼子在抢物资——!”哨兵大叫着开枪。运输机丢下的七八箱补给全部落在了双方阵地之间的开阔地带,一队日军正冲向那些箱子。
“揍死他们——!”杜克大叫着开枪。
弹雨罩向那些箱子,日军退了回去。再抬头看,那架运输机刚好一头扎进云层,只留一溜浓烟飘散空中。追击变得没有意义。日军飞行员显然对没能击落目标极其不满,零式战机对中军阵地来回俯冲扫射,直到把两个丨炸丨弹全丢在中军阵地上才扬长而去。
“万分感谢藤原少佐的帮助!”管尾又快把腰弯成了九十度,他是在感谢藤原冷野叫来了飞机。
“过分的礼貌就是没礼貌。”藤原冷野在用望远镜看那些箱子,没人敢接近它们。
管尾忙把腰挺直,面带喜色地说道:“虽然只是击伤了那架美军运输机,但我想他们有一阵不敢再来空投。”
“我必须提醒你,”藤原冷野放下望远镜,“第5飞行师团只答应提供一周的空中游猎。一周之内要是还攻不下于邦阵地,敌军不但会恢复空中补给,地面增援部队也将赶到。”
管尾的眼神马上变得黯淡,“……我会牢记藤原少佐的忠告。”
藤原冷野点点头,“希望你能听见女儿喊你爸爸。”
管尾的脸上流露出感激,“藤原少佐,需要用炮火毁灭掉那些物资吗?”
“不。”藤原冷野鹰一般的目光刺向那些箱子,“那些是诱饵。”
防炮坑里聚集着排以上军官,个个饥肠辘辘、满面硝黑。这已经是运输机被日军飞机击伤机翼的第三天,三天里他们没等到第二架空投补给的飞机,却等来了日军一次比一次疯狂的进攻。现在别说是食物,就连最起码的弹药都要告罄,他们聚在防炮坑是为做一个决定,一个不得已的决定。
“眼下的情况就是这样。谁也不愿意手下的弟兄去送死,可要没人愿意去,咱们全部的人都得死,之前阵亡在于邦阵地的那些弟兄也都白死了。”李克己将一把小纸团放进钢盔里摇摇匀,“除了迫击炮排,有一个算算一个,加上A排,总共四个排,抓到哪个排哪个排去。谁来抓?”
军官们互相看看,谁也不愿上前。这抓的不是阄,抓的是几十个弟兄的命。
“老徐,你来。”李克己点的人头是二连长,目前他手底下最大的官。
老徐期期艾艾地蹭到钢盔边上,瞅着里面那些纸团发愣。
“麻利点!”
李克己一声大吼,老徐往钢盔里探下手,又飞速收回来,好像那钢盔里装着一盆炭火。
“打开。”李克己盯着老徐的死死捏着的右拳。老徐还是期期艾艾的。
“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娘们唧唧的?”
李克己掰开老徐的拳头,把那个汗湿的纸团掏出来,展开。
“二排去。”
李克己把纸条摊在弹药箱上,让大家都能看见。杜克脸上没有显露,心里却松一口气。说实话,刚才在抓阄的时候,他在心里不知道念了多少遍上帝保佑,他可不想就这样把A排送进鬼子的射界。那些箱子掉得太不是地方了,无遮无挡的开阔地,双方的子丨弹丨都能够着。可有什么办法,那些箱子里有他们急需的食物和弹药。
几家庆幸一家愁,二排长一张脸拉得赛过马脸。
“别说长官不管弟兄们的死活。”李克己丢下烟头,“我亲自带队。”
二排长一个激灵,“这哪行!”
“别废话,主意是我出的,我就得去。”李克己肩上枪,“都回各自战斗位置。”
“不行!”堵住洞口的是老徐。
“让开。”
“二连的人还没有死绝!”
“让开。这是命令。”
“那你先打死我!”老徐的脸因激动而通红,“于邦阵地不能没了你。二排是二连的,要带队也该我这个连长带!”
“不能叫营长去!”“营长要壮烈了,弟兄们怎么办?”“要拼就一起拼了!”军官们纷纷叫嚷。
漆黑的夜色笼罩着于邦阵地,除了那些啁啾的虫鸣,一切似乎都在沉睡。
岳昆仑尽量调整自己的呼吸,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不止是他,隐藏在左右的那些弟兄都很紧张,他们正齐唰唰地盯着同一个方向,大气也不敢喘一口。顺着他们望的方向看过去,模模糊糊的能看见三十来个身影。那些身影趴在地上,似乎在动又似乎静止,他们在以厘米为单位往前蠕动,极其缓慢地向那些木箱推进。除了来自中军阵地的目光,另外还有上百双眼睛在日军阵地里盯着他们,那是些嗜血的眼睛,闪动着兴奋和狂热。
十字线锁定了一个目标,牟田峻轻轻按下保险,手指勾住了扳机。瞄准镜突然变黑,牟田峻抬头,是藤原冷野捂住了他的物镜。藤原冷野向他摇摇头,意思时机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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