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10-25 23:56:45
　　第07章 闭月羞花
　　且说朱柳自来了京师以后，便如逃出笼子的鸟儿般，整日里在京师游逛嬉闹。又因他品行端正，开朗豁达，从不使小性子；纵使是丫头仆人、贩夫走卒，他亦能开得起玩笑，待人如亲；因此结识了不少朋友，深得此地人心。
　　一日，大奎找来，说等到了夜禁，来请朱柳到醉仙楼里吃酒。朱柳亦欣然答应，便约定下来。到了夜禁，金陵的其他人早已歇息，朱柳却毫无倦怠，让服侍的丫鬟先去睡了，自己则干耗着，只等大奎到来。
　　不大会儿，大奎便率着几个心腹小卒，借巡夜之名，找上了朱柳的门，还带来一套锦衣卫的服饰，说：“今儿是私宴，因此我们不想在路上露出端倪，免得让东厂的人探知了，再拿此事找我们的麻烦。”朱柳便把它套上，然后与他们同行而去。
　　此时路已静得出奇，除了守夜的衙役外，再也没有别的身影。而衙役们也大多都认得大奎，又见他们一行人都穿着锦衣卫的服饰，故而一路放行，没有任何盘查。
　　几人刚转到了去醉仙楼的路上时，却迎面遇到了个喝得酩酊大醉的公子哥，跌跌撞撞地走着，又用不听使唤的手艰难地解开衣襟，然后“哗哗”的撒起尿来，还不忘豪迈道：“啊！黄河之水，天上来！……”这一嗓子，引得一阵犬吠，也惊动了值夜的衙役，然后跑来把他殴打一顿，又将他抓走。惹得大奎等人大笑不止。
　　又走不大会，朱柳忽听到有“沙沙”声，便四处寻望，看到是一个汉子正偷偷摸摸地趟臭水沟子。朱柳忙指向那儿，小声喊道：“大奎哥，快看那儿！此时月黑风高，那人正鬼鬼祟祟，莫非他是来行凶的歹人？”大奎忙扭头去看，而后笑道：“就他那笨样，哪有点歹人模样？倒像个沉溺酒色的爷儿，正出来找姘妇。”说罢，还让一个嗓门大的小子去吓吓他。那小子心领神会，冲那人大喊道：“喂，趟水的那爷们！你腿都走不麻利了，下面还能生猛么？要是解不了那傍尖儿的闷，就把我们这群汉子也敛吧敛吧，去帮你啊！免得你下次还走这么急，却是急着去捉双！”引得众人大笑，却早把那人吓得大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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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柳本是个女孩，听到他说这些鄙俗之言，登时羞得脸通红，又带着嗔意道：“你们也真是些爱胡闹的蛆虫，不咬别人，却恶心眼前的人！既然他不像歹人，那咱就罢了，何必要再弄出些混账话来说？”
　　众人皆知朱柳是个秉性好的人，但不想他竟会因这点事生气，便都尴尬地笑，不知怎么收场。好在大奎与朱柳情投意合，见他虽话里带刺，却又如受了委屈，正双眼通红，竟要落泪，便讲道：“我家兄弟是长在深宫里的人，不曾见过市井秽语，因此一时听不惯也是情理之中。咱也都是义气之人，今儿这事不过是生活习俗不同罢了，等大家都熟透彻了，两边也都见怪不怪了。到那时，柳兄弟也差不多该娶亲了，咱不仅要说秽言粗语，还要狠狠地给他闹洞房！闹得越狠越好，越狠越吉利！”引得大家哄笑，登时缓解了气氛。

　　朱柳见他先是来讲圆场话，便呆呆地立着听，只希望他能赶快圆好，使大家不会因一句话而生分。后来见话又说到了自己头上，大家都哈哈大笑，便也忍俊不禁，道：“呵！你这话说的，也忒没道理！俗话说：‘山高不遮阳，有长不言少。’兄长还未娶妻，我怎能先有婚事？咱不能炖虾不等虾红，硬让轱辘倒过来跑呀！”又惹得大伙大笑不止。
　　正笑间，却忽听有人笑喝道：“我说怎么等了许久，也不见你们把小王爷带来。原来是在这儿聚小会，正笑得走不动路，却把我急得如椅子底下着火——烧着屁股燎着心，因此坐立不安便出来走走，未曾想却在这儿碰到你们。真是一个急性子，偏遇到一群慢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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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扭头去看，原来是指挥使陈叔宝走了过来，便都忙拱手行礼。陈叔宝笑道：“都别多礼了，快带着小王爷跟我走吧。我这肚子，可早都饿得咕咕叫了！”几人便有说有笑地走向醉仙楼。又让大奎等人将官衣换掉，然后才进入了一间雅阁。
　　陈叔宝先笑道：“小王爷，本该是我亲自去您那儿，不过我见你们金陵人都作息较早，而我又事务繁忙，不能赶个早点去拜访，于是也不便去你们那儿搅扰。只好让大奎把您请到这儿，咱也好聚个痛快！其中多有麻烦，还请小王爷谅解。”
　　朱柳笑道：“嘿，都能通融的事，何必客气？还有您也别喊我小王爷了，显着生分。”
　　陈叔宝笑道：“既然大奎称呼公子为‘柳兄弟’，那我也这样称呼，可好？”

　　朱柳点点头，笑道：“好，还是柳兄弟听着顺耳！”
　　说着，酒菜也陆续上着。陈叔宝则一直与朱柳谈笑着，甚是畅怀，不觉动了相知相惜之情，又不禁在心里生出一股隐隐之痛来，想道：“这位柳公子言语坦荡，没有邪念。我若真和他做了朋友，那便是多了个能开怀忘忧的挚友。但可惜他的父王野心太大，我们终究会成为仇敌。”想到这儿，便又试探性地询问道：“金陵王他老人家，一向都还好么？”
　　朱柳笑应道：“嗯，我父王的身子骨硬朗着哪！他也喜欢天天都呆在田间劳作，这样很好，每天都能多活动活动筋骨，也好清心寡欲、延年益寿。”
　　陈叔宝笑着点点头，心想：“好小子！年纪轻轻，却懂得说话滴水不漏！”便又佯装叹惜道：“唉！听闻王爷也是好客之人，喜广结天下英豪。我这人虽是不才，却一心也想和王爷相识。可惜却一直没有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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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柳莞尔一笑，回应道：“你最好别和我父王相识！不然他会把你拉到农田里去，要你陪他一起劳作，把你晒得黑黑的。不然我和我哥哥怎么都抢着离开金陵，选择进京呢？”
　　陈叔宝哈哈大笑，再也无法对这个俏顽童心存芥蒂。
　　但笑声过后，他忽又陷入了沉思，神色也越来越严肃。
　　朱柳见了，忙陪个小心，问道：“兄长莫非有什么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