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开慧头发花白,一身浆洗发白的藏青色工服,半条裤腿上都是泥浆。她正端着一盆洗脚水准备往外倒,这才看到了矗立不动,像是木头桩子的杨青虎。
杨青虎不敢看她的眼睛,目光闪躲,支吾道:“我来找王爱国。”
“你是……”
徐开慧一脸疑惑,她不记得自己爱人认识这么一个高大小伙。杨青虎却认出了她,除了更显苍老,她依旧如那些年的模样。
“阿慧,谁来了啊?”
屋里,王爱国虚弱的声音喊了一声。像是那种垂死边缘的人,正努力挣扎求生般的虚弱。杨青虎听着这声音,内心像是被人割了一刀,浑身瞬间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徐开慧有些尴尬,草棚里除了一张床,连一张凳子都没有。她不知道该是该招呼眼前这小伙子进屋,还是就在这里说说。
“那个,小伙子啊,不好意思。我们这棚子落脚的地儿都没,让你见笑了。”
“没事儿,我就想来看看您二位。”杨青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手里的水果却怎么也递不出去,“我姓杨,是王鹏的朋友,您还记得我么。”
“你是……小杨?”
徐开慧一听是儿子的朋友,震惊了一瞬,眼泪立马就包不住了。泪水不断涌出,溢满了她那张满是皱纹沟壑的脸。
这时候,正巧屋里的王爱国也杵着拐,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爱人,又看了一眼对面站着的小伙子,神色很复杂。
风烛残年,用这词来形容此刻的王爱国再贴切不过。此时的王爱国满头白发,脸色苍白衰老,像是扑了一层草木灰。他杵着拐艰难站立的样子就像是燃尽摇摆的蜡火,随时都可能熄灭在风里。
如果没记错,杨青虎记得王爱国今年五十五岁。可眼前,他看到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阿伟,日后我爸妈就靠你们照顾了…….”这一刻,杨青虎脑中不断回荡着兄弟分别那一日,王鹏反复叮嘱的话。他还说不后悔认识了这么一群兄弟,他只是内疚坐了牢无人赡养父母。
王鹏挨了枪,逃不掉,他选择自首坐了牢,扛下了所有的事。另外几个难兄难弟就四散奔逃,天涯各一方。
这一逃,就是五年。
“从今以后,你爸妈就是我爸妈!”
几兄弟众口齐心,昔日的誓言历历在目。此刻却像是像是讨债鬼上门,把杨青虎那一点伪装的坚强撕得体无完肤。
“扑哧!”杨青虎重重地跪了下来,伏到在地,磕了个响头。他愧疚,他自责。然后他又像是逃难一般,挣扎着逃走了。他不敢回头,一刻也不敢停留。此刻他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颜面面对二老,他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他甚至以为,自己留在水果袋里的那一万多块钱除了狠狠地羞辱自己,不能弥补老两口的万一。
这一刻,杨青虎觉得无地自容。
子欲养而亲不待,悲莫过如此。当年的几个难兄难弟,天不怕地不怕地闯荡社会,哪曾想到过如今的局面?
……
赌档歇业了三天,杨青虎就这样缩在小旅馆里发了三天呆。王爱国的病情很糟糕,可还有一线希望。他找那个卖盒饭的大姐打听了,尿毒症换了肾还有救。本来也找到了合适的肾源,可光是肾源那二十多万的费用,便让二老望而却步了。几年下来,王爱国吊着这条命花干了家里的所有积蓄,也榨干了妻子徐开慧的所有精力。
王爱国曾几次想了结了自己的性命,不再拖累爱人。可徐开慧死活不肯,哭着闹着要陪着他走完生命的最后一程。她还说,她怕儿子将来出狱见不到他爸会难过。
这一刻,杨青虎恨自己无能。因为他身上只有几百块,无能为力。如果赌场上能赌命,此刻他甚至想拿自己这条性命去赌一把,好用来弥补自己心中的愧疚。
那一年,那件事儿,不知是非对错。
日期:2017-03-23 07:20:13
第十五章 来钱快的路子
赌档从再次营业了,杨青虎有了事做,重新找回了魂儿。
黑社会里的人际关系比任何地方都现实,没有万全的把握就别开口向别人借钱。杨青虎知道郭麒麟看得起自己,却也不觉得自己现在能向他开口借这么大笔钱。别看麒麟哥现在混的风光,可他开销也很大。开着赌档的时候一干小弟有赌档养着还好说,但是歇业的时候他每天也要花个几千上万,手头并不宽裕。
二十多万在赌档里放水就意味着一天一万多水钱的收入。杨青虎开口借了,就相当于宰了人家生蛋的母鸡。杨青虎没有开口,不合道义。郭麒麟也不会借,难以服众。
赌档歇了几天,人气一下子就冷清了许多。没了大老板来抢着坐庄,麒麟哥也不得不亲自坐在赌桌上凑角儿。场子不热闹,杨青虎内保的工作就越发的冷清,甚至有时候一两个小时才有人来找他换副新牌。
夜渐渐深,杨青虎和三儿坐在角落里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天。此刻他心里想的却全是钱的事儿,聊天的兴致不高。讽刺的是在距他不远处的拍桌子上,几十万现金正堆成一摞一摞,看上去非常诱人。
杨青虎从来没有想过从赌桌上拿钱,他当年出道时遇到的大哥就是死在了牌桌子上。那一幕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也永远不想沾染赌博。赌博有瘾,就像毒瘾一样,沾上了就摆脱不了。沉迷赌博的人,不输个家破人亡,能戒赌者百中无一。
黑道上来钱最快的莫过于“黄、赌、毒”三条老路,门槛也最低。毒,杨青虎不准备去碰,甚至深恶痛绝。可光靠每天上班的几百块工资,想要凑齐二十多万不知猴年马月,王爱国的病也熬不了那么久。
杨青虎想苦了也想不到如何能快速赚钱,便问道:“三儿,你说这场子里这么来钱快啊?”
三儿裂口笑了笑,指着牌桌上,开玩笑道:“上桌赌一把呗!做个庄,运气好一万变几十万!即便是押闲家,押中了‘豹子’,一万也能变三万!”
杨青虎和三已经很熟络了,敲了敲他的头,不好气道:“说点靠谱的!”
“虎哥,你缺钱?”三儿看了看杨青虎的表情不像开玩笑,不好意思的反问了一句,又说道:“要么就是放水咯,只要你有本钱,这路子来钱就很快。即便只在我们这一个赌档里放,一晚上怎么都能挣个万儿八千的。”
闻言,杨青虎瘪了瘪嘴,这收入倒是可观。可真要选择放高利贷赚钱,一个月兴许也能挣足二十万,可他自己现在连放水的本钱都没有。想了想,杨青虎又问道:“还有其他法子没?”
三儿想了想,眼眸转的飞快。想了好一阵,他忽然眼前一亮,贴耳神秘兮兮地说道:“要么就是‘杀猪’,要是弄到几条肥的,一晚上随随便便都得弄个几十万。”
“杀猪”是赌博上的黑话,意思是设局套那些有钱的老板来打牌,牌局上动了手脚,输赢自然由设局的人说了算。杨青虎不认识这样的“肥猪”,也没打算这样做。
“还有更离谱点的不?”杨青虎满脸黑线,这小子脑袋瓜子倒是灵光,可都装的些什么歪路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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