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他掐死蜱虫的那一套动作就像戳中我的某个痛点一样,让我有些想逃避。
日期:2016-10-09 22:00:00
“你还有很大的疑问,你人生的问题。你前面的故事都是虚的!你被蒙蔽得太久了,我们一直在努力挽救你。今天你就可以找到答案。”
他像一个掌握全局的揭秘者,以诱人的叙述能力瓦解我那些自以为牢靠的人生经历。“其实那都是故事”,他强调说我的故事来自于某种迷魂术,我陷入了一个叙事的圈套,分不清什么是现实,而看到的常常是一些荒谬的东西。
我的思路有点跟不上,但确实被他的话吸引了。
出于保护内心的本能,我想要抵制这种诱惑。他后来的话似乎都指向某一个点,就像刺绣中选择下针那般精细考究地选择合适的言辞与问题。我跟着他的导引,绕来绕去好几个回合才大致明白,他可能是想确认我是不是萨满请来捣乱的。之前我可未意识到整件事儿居然跟那个萨满有莫大关系。
他明确提到了“萨满”这个词儿。我稍微感到奇怪,“萨满”只是我在内心叙述里给那个人命的名。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是萨满让我来的。我跟他没关系。”我决定抓住这个点,做一次反击。
“你怎么知道真相?”
谈话的主动权还是掌握在他手里,“你不知道谁给你编的故事,也不知道真正是谁让你来的。”
日期:2016-10-10 12:16:00
他开始聊一件事儿。
这个城市的城隍庙老早就毁了,关于它的回忆只存在于一些泡在茶馆里的老人那里,大多数新移民根本没注意到这事儿
。
城隍是护佑城市的。种种灾厉、病疫、殒丧,都需要城隍来解决。所以,一座城市怎么能没有城隍呢?这个城市城隍缺位的时间太久了不是吗?而就在这一片郊区,就在流浪狗救助站附近,一座新的城隍庙已经开工了。很快,新的城隍神就会归位。天意如此,已进入信众的梦境。而他,和其他信众一样是相信并盼望新城隍归位的。
他又摁亮了一盏灯。灯光照亮了刚才还较昏暗的右侧墙壁。那儿挂了一幅画。画下面设有一个搁板,香炉。他指导我看那张画像:“这是新的城隍。”一张手绘的画像。跟其他城隍庙的塑像差不多。只不过这张像面目柔和无须,像是一个女人。他指向画中人的右脚,那儿有一座粗壮浑圆的石柱,是狗的浮雕。
“为什么像个女的,还有狗?”我问。
“我不知道。这个像是根据信众得到的授意而画的。那个雕像吗,就是狗的图腾。”
也许是我的惊异被他捕捉到了,他立刻抓住机会想把我的脑子完全打开:“城隍随身侍卫的犬神,这个城市将尊敬狗,伤害狗的行为必须停止,在潜意识里不尊重狗的,也必须觉醒。否则他们会受到惩罚”他讲了好几个因为迫害过狗儿被犬神之灵惩罚的近期实例,以说明报应不爽。
其实我吃惊的真正原因是,我将这幅画像与我脑子里存储的雅雅的面相比较了一下,居然真有点像。
日期:2016-10-10 13:06:00
我决定再来一次反扑,就反驳了一句:“狗怎么会成为图腾呢?”
没想到整个话题的方向急转直下。为什么,为什么狗不能作图腾?他表现出好战的姿态。我指出一个理由:狗是驯养的动物。但是无论我提出什么样的异议,都会遭到他滔滔不绝的围追堵截。他的调门,说话的语气,不再文雅慈祥,而是充满了咄咄逼人的力量,像疾风暴雨般的一轮又一轮地袭来。如果不把我辩论得高挂免战牌他就绝不放弃。他不是在跟我个人对话,而是在情绪激昂地征服像我这样的千千万万的对立者。在捍卫他的某个观点上他责无旁贷!
他总是盯我的眼睛,也许这是个好方法。
我发觉他有个特别的本事,一旦他成功地跟你进入聊天状态,他就能对你的情绪和注意力发挥不可估量的影响力。
我意识到辩论赛持续了很长时间,并意识到了自己的被动,仿佛正被拖入某个无法摆脱的泥潭。也许我必须得接受他的这种影响力,接受他讲述的信息,并将自身变成那些信息的一部分。但是我残存的反抗意识仍然在作怪,不让我安宁。我没有特别的办法,只能在脑子嗡嗡作响之际可怜巴巴地靠着自我心理对话来说服自己:如果我再提出反驳意见,他会继续这种我无法控制的竞争;我目前还只是个访客,我跟他急个什么劲呢?更别说是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话题;所以我得把他的情绪拉回来,不是吗?
木兰呢?我问。
“木兰已经走了。”他说,“你可能有点跟不上我的话,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全明白自己的处境。现在,你想离开,想逃避。现在就会出去的,往前走,但很快你又会回来。”
他用胸有成竹的神态表明他能摸清我心里的想法和预测我的近期未来。
“我就试试看。”我真的想走到外面,让自己冷静一下。
日期:2016-10-10 14:38:00
外面的灯光更暗了。我走出那段小巷,到外面的小路上。路上没有人,也听不到特别的声音。
我一直往前走,试图振作被刚才的对话搞得昏昏然的脑子。等我意识到我在一直往前走时,已不知道走了多久。我感到自己出汗了,也许是因为焦灼。这条小路老走不完,老走不到大路上去。会在这儿迷路?我想停下来看看观察周围的环境,脚却不由自主地往前迈,就像行走在雾气环绕的山村,我被某种情绪所完全包围了。这温柔的夜色还真不错。
闷着头又走了好一会儿,我明白了: 这是遇到了所谓的“拦路鬼”。
我熟知这类故事。但这并非什么真正的鬼。从现象层面而言,可以是飘荡于阳世不能归位的魂,禁不住罡风,被吹得七零八落,失去了形式。或者可以从另一种文化角度解释为大脑的某种能力的丧失。而在本质层面,它是曾经载有信息的意识单位,只不过丧失了自我的统一体,变成了抽象的各种层级的形式,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有些类似于柏拉图所言的“理型”。我们这个行当的人形象化地称之为“怨魂”。这些本体论层面的范畴,仍然倾向于信息的结合,并形成一个自我的形式。
它们会在某些场合表现出浓聚的印象,或者在某个阶段彻底丧失。
但是它们一般都在较为安静的地方易于体现出来。而在大城市,哪怕是城郊,都很难被人发现。所以这有点奇怪,就像是有人故意跟我开玩笑。
我觉得意识有些涣散,就停下来,站在当地,从衣兜里掏出了打火机和烟盒。
日期:2016-10-14 20:52:00
我在白天醒来,却已经忘却了黑夜。
我面前有一个人,一会儿又换一个。
我本来想站起来,就近扼住眼前这个人的喉咙,但是房子老他妈跟我作对,它颤悠悠的,像一块软乎乎的豆腐。
“好了,躺下躺下,一会儿就会好的。放松,我们是你的亲人。”那人重复了好几遍,我才大致听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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