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猎手》
第12节

作者: 蒋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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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师与族人组成了噩运共同体,彼此不可分地沉睡于阴狱的底层。周为民很有体会地描述了那不知道怎么体会的境地:“那儿很寂静,没有流动,没有交流,我们都无知觉地存在着,就像是一团没有材料而虚无地存在着的图像。”
  阴间虽然故作神秘,也不得不存在于时间的长河之中,否则,谁知道阴间是怎么样?所以阴间照样有力量的消长与制衡。旺相休囚死,刑冲害化合,这些运势的变动不仅能决定阴司人事的变动,其波动所及,也耗散了原有的一些禁锢。那个诅咒后来就这样自然地被化解了,就像用以捆缚的绳子经年累月之后也会自行风化一样。那几十名沉睡的犬方英灵就这样被释放了出来,陆续投身于阳世。情节讲到这里,依赖的是轮回的设定。

  经由轮回来到的这个现世的情况就是,这个城市就要有自己新封的城隍了。托靠新城隍的佑护,犬族英灵有了安全的居所。降世的族人是一个整体,虽然降生于不同的地方,获得不同的身份,但总会因各种各样的原因鬼使神差地凑到一起。这就是宿命,跟轮回一样都属于某种世界观的设定。同样的设定还规定了,当犬族人降生于现世时,就会忘了前身。当然,总会有人在很小的时候就活灵活现地声称自己前世是某地某人,姓甚名谁。这种人纯属不守规矩的乱弹琴。就像下象棋时,有的棋手拿着马在棋盘上横冲直撞,就是不依规矩,怎么也别不住。遇到这样的棋手你就没有办法了。

  教师周为民是守规矩的,他就不说自己从小就知道前身如何如何,也不跑到前世的家族里让“家人”供养自己这个“祖宗”。他不这么干。他这样的人有能力养活自己。他把自己的苏醒归因于长期修道与宿命孽缘的二重组合。几年前他明白了自己的身世。“这都是因为那个诅咒,我们还在它的圈子里。”他的使命驱使他寻找这些投身现世的犬族人,帮助他们苏醒。这个“爱狗者家园”只是一面幌子,其实是周为民他们团聚这些犬族英灵的据点。

  “你,跟我们一样,就是最后那几十名勇士中的一个。”周为民把我完完整整地纳入了这一历史传承体系中了。
  日期:2016-10-17 14:39:00
  教师周为民从我刚清醒没多久就开始了这种对话。你一醒过来就发觉自己被一母鸡孵在怀里,听它咯咯咯地叫个不停,是个什么感受?

  他毫不放松地盯着我,努力联通我们两人的视线。我的视线似乎有些散,不容易捕捉,但无论怎么散,最后都笼罩在他的视角之中。他的声音则像库房里的小马达一样以固定的频率嗡嗡嗡地震动着,充塞着我意识中的空间。
  “商三官,商三官,”他叫着我的名字,“你想起来了吗?想起来了吗?想起什么了,说说看。”他一直关切地催促着我的回忆,仿佛是要根据我的回忆能力来进行评估,以决定下一步的对策。
  在这个过程中,我的记忆就像节后返程的旅客,乘着各种轰轰隆隆的交通工具接连不断地回到我的大脑,几乎全都恢复了。唯一回忆不起的,就是失去记忆的那一刻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想起来了,我的现实。我的现实人生不超过两年。
  我昨天晚上来到这里,跟教师的对话,遇到所谓“拦路鬼”,直到今天获悉了自己的新身份。我来这里是接受了成王的雇佣,来查找他老婆木兰的。
  日期:2016-10-18 21:10:00
  “没有什么木兰的老公,你也没有一个叫做成王的朋友。”教师周为民说,“现在我告诉你一个重大的事情。当我们犬族勇士被解放时,那个恶魔巫师也被释放出来了。因为我们被诅咒连在了一起。所以,现在他也出现在这个现实中了。他就是那个萨满,你见过的那个。”

  “嗯,我是见过。你不总提起他吗?”
  “你想起来了。”周为民为我的记忆恢复感到得意。他说那个惩罚的诅咒如影随形,是摆脱不了的。所以那个巫师,也就是现在的萨满,他还会继续祸害复苏的犬族英灵。“你就受了他的祸害与蒙蔽。你现在自己感觉到的生活内容,其实只有一部分是真实的,另一部分则是虚假的,是被添加进去的。”
  “你是说,他修改了我的记忆或者大脑?”我对这样的话题很感兴趣。
  “你说的对。你会对自己感到疑惑,总觉得自己的生活出了什么岔子,总有什么不对劲,这都是由于巫术干扰造成的。”
  “你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打断了他一下,“我的理解,你是不是认为,他的巫术会干扰我的人生?”
  “对。你说得很准确。你被萨满的巫术蛊惑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他的巫术痕迹”
  “我自己怎么看不出来?”
  “你眼睛里有这种巫术的血印,”他拿给我一面镜子,让我翻开眼睑。我看见了密布的血管。他动用几乎所有的面部肌肉来表达鼓励:“你认真盯一会儿,那些血印就会出现。”
  我盯着翻出来的内眼睑,不多一会儿,果然出现了一小片血印,很快就晕染开来,整个内眼睑都变成了血红。我以前可从未注意到这个现象。我松开手指,又揉了揉眼睑,再看时,那晕染开来的血印又缩小并消失了。
  我感到无言以对。

  日期:2016-10-18 21:28:00
  “现在你明白了吧?其实,还有一个更可怕的事。”周为民用他那神奇的手指戳了一下我的胸,说:“还有一个更隐秘的痕迹,就是他在你身上安了一个灵,让你生病,用来迷惑你的心智。你要知道萨满的法术的特点,萨满往往能呼唤来很多的灵。他用这个灵影响了你的精神。你脑子里有一部分记忆是他创造的,他甚至还影响了你的感情,让你对我们产生反感和怀疑,因为他和他的喽啰要在阳世中继续寻找和报复我们。他找到了你,然后再利用你来寻找我们。因为你是我们的族人,对于我们有着天然的灵敏嗅觉,当你展开行动,你和你经历的事情最终就会像水往低处流一样指向我们的据点,这是自然而然的。你看现在,你就在他的利用下找到了我们。你是我们犬族的勇士。所以,你现在也是回家了。”

  所谓的成王,不过是萨满的故事版本中的一个人物,一个虚拟的角色,由于已经被我自身的意识所承认并构建,从而变得栩栩如生。这个角色提供了一个寻找族人的理由。被萨满改造过的我就用这个理由来寻找一个叫木兰的女性族人,从而找到复苏族人的据点。同时萨满又成功地让我忘记了他对我所做的一切,在我看来,没有谁指使我,我甚至不认识那个萨满。
  “你会忘掉很多内容,还对我们产生严重的怀疑。这都是因为他的巫术控制了你的灵魂,你把自己当成了另一个人,一个经过他改造的人,然后你就自动地执行他的命令。所以,你来找我们,这件事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命中注定的。”教师说。
  “不错。一个情节很严密的故事。”我说。实际上,我感觉这个故事有点绕,也许真的是混淆了我对现实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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