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猎手》
第13节

作者: 蒋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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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6-10-18 21:49:00
  周为民见过萨满,知道他是“那个巫师”。巫师却没认出教师的前世身份。来到这个过于繁华并显得支离破碎的世界,巫师的世界观几乎无处安放,他要完全认出过去的对手,还比较困难。但是他又必须找到我们。因为解除诅咒的方法就是,要么他打败我们,要么我们打败他。
  所以,巫师首先找到了我。
  我就是那个点火的人。周为民解释说,我本来负责点燃那一堆用来烧死巫师的柴禾,因此也负责配合巫师完成洁身、祈禳等一整套仪式,这种特殊的关系使得巫师对我格外敏感,所以,他比较容易地就找到了我。这个解释挺合情合理。
  为了避免萨满能通过我找到这个据点,周为民不得不想办法让我“迷一下路”,然后才接纳我的回归,再告诉我真相。
  周为民说犬族那些未能降世的阴魂,一直在了解我们这些来到阳世的族人的动向。正是他们看见了萨满埋藏在我身上的那个灵,那个印记,他们响应了周为民的祈求,就在昨天夜里,在我走在小道上的时候,他们引诱并迷糊了我,让我走错道,同时也就迷糊了我身上藏的那个印记,让它暂时沉寂。萨满就不能通过那个印记来了解我们族人的秘密了。
  这就解释了我昨晚的遭遇。我也能接受。
  日期:2016-10-20 20:26:00
  周为民称我为犬族的精英,所以他要尽最大努力帮我摆脱巫术的蛊惑。基于这个理由,他对我表现出来的近乎征服的浓烈兴趣也显得合情合理。
  谈话就是他征服的手段,他会穷追不舍地跟你谈话,除非你接受他讲的道理,否则说也得把你说死。
  他自己也承认这一点:“过去,我是个勇敢的战士,那时,拿着武器就上战场,我们的生活主要就是战斗。现在,在这个现实世界,我的身体没有那样的力量了,我现在就把勇敢和意志放在了语言上。”

  他孜孜不倦地回忆颇具想象力的过去,仿佛站在一个历史的当口,面对浩大的世界,用激情翻涌的语言描绘了一个部族的辉煌史诗。在稍感疲惫的时候,他则以关乎没落的叹惋来调节一下节奏。“唉,我们那个世代。”他这么说。跟他在一块儿的人都被他制造的历史性氛围所感染。
  这澎湃的想象图景填补了我人生的空白。我好像拨开了迷雾,一只脚就踏入了现实下面的时空洪流,跨入了另一种人生境界。我没感到多么激动。在各种传奇故事里,一个迷失了自己身份的男主角最后被证明拥有显赫的背景和霸气十足的能力,这种桥段多少有点廉价。我只是认为自己的智商对这种廉价的传奇不太认同,但教师的故事确实为我的存在找到了很好的历史注脚。
  我接受了他的建议,又在这儿住了一晚,以了解更多的故事内容。
  日期:2016-10-20 21:13:00
  我告诉周为民,成王以及他与木兰的婚姻是如此逼真,导致我很难把他否定掉。“也许我得再亲自跟他聊一聊,看看到底有什么异样。”
  “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你的手机上是不是有他的号码?好的,注意,听我说,”教师认真地盯着我,“你拿出来看看。本来是没有的,你手机上本来并没有那个成王。那是幻觉。”
  我有些迟缓地拿出手机,仿佛我的身体不听使唤。甚至手机也有些不听使唤。它变得模糊,但它仍然在我手上。
  我果然翻查不到成王的号码,还有那个跳广场舞大姐的号码,我没跟教师提过,但我打过那个电话,现在也不见了。倒是见着了一些以前没有的陌生的名字和号码,就像梦境一样。我没见过它们,却在心底里觉得熟悉,就像它们早就呆在那儿,只不过被我忽略了。
  “没有谁给你删掉。它就是一种蒙蔽现象。等你离开这里回去后,萨满的巫术又会起作用,那时你会看见你手机上又有那些号码,并且你又能见到那些人。”
  “木兰呢?”
  “她也是我们犬方部族的。”
  “她怎么来的?”
  “这也算是天意,”周为民说,“是有谁给她托的梦,她在某些方面有些迷糊,自己也说不清楚,然后不知怎么回事就找到了我们,很顺理成章。”
  “你对木兰了解有多少?”我感到世界已经令我彻底地困惑。

  这个问题也让周为民感到困惑,他皱着眉头说,“我还真了解不多。你明天可以问她,或者她的医生朋友,他了解得更清楚些。”
  “她的医生朋友?”
  日期:2016-10-21 20:57:00
  站在这栋大楼外面的草坪上,我就像矗立于草坪上的城市雕塑,呆呆地观望着这个现实世界,在亦真亦幻的奇异体验中等待着夜色的降临。站了好半天,我都不知道该干什么。麻木,机械,粘稠,凝固,怠惰,这些词用来形容我的思维能力和行动能力都比较合适。
  在流浪狗救助站逗留了一天半,没有回家,直接就到了“萨满”广场舞的现场,但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好像是某种自然发生的情节推动着情节中的我来到了这里,情节中的我还将完成编纂者设计的后面的任务。
  正是由于不知为何而发生的疑惑,才让我的自我意识逐步恢复,一点一点地扩展领地,最后主宰了自己。

  我在这儿干什么?我摸索着我自己的身体,也许是担心少了什么零件儿。
  在我的身上,我原来所有的东西,钱,打火机,香烟,还有手机,都在。我过去的生活与现在的生活完美地连续着。唯一让我头疼不已的就是前天晚上失去记忆的那一刻,现在仍然没能回到我的记忆中。
  那时,在救助站外面的小道上,我觉得意识有些涣散,就停下来,从衣兜里掏出了打火机和烟盒。此后,就是第二天早晨醒来。这两者之间齐齐整整地缺了一小截内容,就像被裁纸刀裁掉的。
  我数了盒子里的香烟,应该是少了一根儿。
  日期:2016-10-21 21:28:00
  我又查看手机。在救助站时,教师抹去我心灵的荫翳,让我明白我的生活中并没有成王这个人,我手机中也见不到关于成王的一切内容。那都是萨满造成的幻觉。而现在,手机上的号码又变成了从前熟悉的那一份。成王的名字和号码赫然在目。那份荫翳又回来了。也就是说被萨满改编和加入的那个部分又不动声色地存在于我的生活中了。教师周为民说过的。
  如果我的自我意识没有完全苏醒,那么按照原来的情节发展轨道,接下来,故事中的我将会做什么呢?
  我会去击溃那个“萨满”。
  故事中,周为民说了,只有击溃萨满,我才能揭去那份荫翳,并且给以犬为图腾的苏醒部族带来安全。故事中的周为民给我说了一个计划:我潜回到萨满身边,继续在他给我创造的谎言里生活,想办法接近他,甚至取得他的信任,然后找机会拿住他的罩门。萨满有一对经历数代传下来的神偶,那是萨满力量的源泉,他用它来防身和召唤恶鬼邪灵。如果我能偷走神偶,萨满的法力就消解了大半,再要对付他就容易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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