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10-28 20:54:00
我回到了自己那位于老城区的家。
我洗了个澡,刮了胡子,在冰箱里找到了半袋速冻水饺,还没过期,这就是我的晚餐了。还可以配上个苹果。
然后,我把猫放了出来。
我的猫,将军大人,一直寄生在我的身体里。当它出现时,对于平常人来说,它什么也不是,不具有任何形象,也几乎没有存在的证据。而对于猎手同行或者它的攻击对象而言,它却是真实可见的。
它就像寄生的某种魂。我不知道是谁给我安放的。它在某些时候的固执和不可理喻说明它原本并不属于我,而可能是我作为猎手身份应有的配置。这个逻辑先在的存在可以推出时间的先在。这意味着我可以找到时间上的之前,也就是在我的自我意识诞生之前,确实有人给我安置了这只猫。
一个猎手拥有自己的武器,这很容易理解。我的将军大人就是我用于防卫和进攻的利器。
我很奇怪,有时候近乎病态般敏感的将军大人,为何在前天夜里,当我在流浪狗救助站外的小路上着了道时,它却没有任何反应?这是在怠工吗?
总的来说,它的性情有些捉摸不定,过于自我,并不总是听命于我的权威。如果它在我最需要的时候打了盹儿,或者做出不合常理的举动,那一点也不令我吃惊。我读过一篇颇为惊悚的报道,“你的猫可能想要杀死你”,它们就是这样,敏感,冲动,神经质。
日期:2016-10-28 21:31:00
它在桌子上不紧不慢地绕着圈儿,好像在巡视自己的地盘。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当时没有反应?”我要求它给个回答。它将头伸直,虎视眈眈地盯着我,鼓动了一下胡须,又装模作样地转起圈来,两只肩膀轮流耸着。它真的是一只威风凛凛的猫,常常在矜持与温顺之间徘徊。我甚至认为,它是因为可怜我才跟我呆一起的。
我一边洗碗一边对它吹口哨。它就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后来终于在我脚边蹭了一会儿,懒洋洋地喵了几声。仿佛觉得我是安全的,它跃上外面的防护笼,串门儿去了。当然,它走不了多远,它只能在我周围逡巡。即便如此,它仍然愿意在四周逛一逛以显示自己的独立性,这可能是它独特的乐趣。
当它被放出来时,我的注意力会联系在它那里,但我仍然可以一心二用。我就坐在餐桌边,打了三个电话。
第一个电话打给谢医生,第二个电话打给成王,第三个电话打给庄友谅。
然后我去床上躺下,又回忆起那场幻境:我被囚禁在水下,被两个面目不清的人带到了地面,然后是胖胖的小个子男人拉着我走到外面,还有个被我命名为“梅花9”的壮汉,最后是那个神秘莫测的工程师,她的话在我的回忆里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为了不让自己沉在这幻境里傻掉,我就开着电视,读那本还没读完的尤瑟纳尔的小说。
日期:2016-10-30 20:41:00
8
教师周为民说,要了解木兰的情况,可以问她的医生朋友。这个医生朋友姓谢,做整形的,看情形应该是木兰现在的男友。
我把这个人圈定为外围,能够找到突破口的那种。无论什么样的情节,都得从现实中去证明其合理性。
“你到我家里来吧。”谢医生在电话里跟我说。
我把车子开出住宅区时,注意到大门外停着一辆外形有些特别的灰色SUV,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我上了路,刚才的印象就一直横亘在脑子里,直到我从后视镜中再次看到那辆灰色SUV。拐过几条街,它还不时出现,好像是在配合我的观察,挺有默契的。我驶入谢医生所在的小区大门时,它消失了。
谢医生住着将近两百平米的大套房,中年,离异,没有一般整形医生那种职业性的自矜,说话时略带羞涩,还有点结巴。一个自由、单身而又有钱的医生,想找个自己喜欢的女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我是在流浪狗救助站认识他的。
我在救助站呆到第二天,教师把找到的一二十个本族成员团聚了起来,包括胖阿姨和木兰。他要用他的谈话强迫症折磨他们。我估摸着这是经常的事儿。
日期:2016-10-30 21:02:00
教师的演讲从狗文化开始,却与书吧那个“珍?古道尔”的演讲大异其趣。他很快就从具体的生态保护和历史知识转移或上升到虚无的文化层面,涉及到灵魂、意识、情感、使命、自省等一系列令人头晕目眩的宏大命题。他完全不在乎他身处于非常具体的现实生活中,在城郊的一套房子里,也不在乎面对的是一群怎么看都互相不搭的人。他说了一些让人感觉腾云驾雾的话,一再重复,毫无头绪而又过于激动。
我不能确定教师是否清晰地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也无法确定我是否听懂了,但是大家都被教师的情绪所征服,傻愣愣地坐着,仿佛图画里的静物。当教师那隆隆的话语列车通过时,他们的脑子不是在上空的高温区徘徊就是在永久冻土层里沉了底。
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居然哭了起来。是木兰。
她的哭声截断了教师的情绪洪流。
最先跳出来指斥木兰的还是那个胖阿姨:“你就是不坚定!”她说话就跟放鞭炮似的,又脆又响,还带着呛人的火药味儿。
当时木兰控制不住委屈,哭诉着回应:“我不想这么复杂。我做自己的工作做得挺好的,我就听这个听不懂……”显然她的灵魂无法升华到教师演讲总规划的那个境界。我认为如果在中小学的课堂上,这样的同学也会因为理解不了老师的问题而莫名惶恐,从校园一路哭回到家门。
这个时候,我注意到了木兰身边多了一个人,刚进来没多久的。他就是谢医生。他拍着她的背轻轻安抚。
日期:2016-10-30 21:18:00
他为木兰做过手术,“在脸上,最精致的部分,是我做的。”他很引以为荣地指着自己的脸。木兰现在也是他所在那家机构的美容代理。
他患过抑郁症。他认为自己是个有点缺心眼儿的人,一旦专注一件事儿,就完全陷进去,没有办法做另一件事儿。这可能导致他的情商上出了问题。有可能是突然集中出现的几件事情让他焦虑万分,生活一下就失衡了,那段时间他失眠得厉害,心跳加快,整个世界都阴沉沉的。对相关药物的疗效和副作用的担心更加重了这种心理折磨。他只跟一个人说了这事儿,木兰。木兰引导他去见了教师。教师不知道玩了些什么花样,也许主要是谈话,跟他谈了好多。教师的谈话好像有魔力,他居然一点一点从抑郁的泥潭走出来了。
所以现在他愿意听教师谈话。有时候,他仍然会出现情绪不对头,只要去听教师聊一聊,就好了。但是当教师跟他讲新城隍的故事的时候,他怎么也不信。他不信什么城隍啊妖魔啊之类的,他缺心眼儿,一根筋,就是不相信。
因此,谢医生并不在教师的“部族成员”名单里。教师并没拿他当“自己人”看待,虽然他给教师举办的收养流浪狗的活动捐过钱。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