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6-10-31 08:41:12
失算的赵盾
先毂之死是赵盾最大的失算,他没有想到先毂如此冒失躁进,这就导致了他为儿子赵朔设置的保护伞彻底没有了。
赵盾没有想到,荀林父和士会都是少见的长寿之人,这两人竟然大大延缓了赵朔的进位速度。
第三个没有想到的是,荀氏家族的迅速崛起。到了荀林父宣布退休之际,荀氏家族已经成为晋国数一数二的大家族,在政治上,荀首入卿,六卿中两卿为荀氏,经济上,荀林父获得“狄臣千室”,这都极大地增加了荀氏家族的实力,此时已经足以与赵氏家族相抗衡。
第四个赵盾没有想到的是,晋景公和乃父晋成公完全不同,上台后很快就表现出了对赵氏家族的不满。这个不满主要是通过依靠荀林父、士会、郤克表现出来的。失去了国君的支持(或者失去了对国君的控制),赵氏家族的危机必然来临。
第五个,令赵盾不能理解的最不可思议的,就是荀林父与士会的合作。
我们曾经讨论过荀林父与士会的关系:城濮大战中,在荀林父的前两位著名搭档连续出事的前提下,士会出任了荀林父的第三位搭档。然并卵,战后荀林父升任“中行将”,士会却从此被冷藏长达十年。联系前两位荀林父搭档的命运,怀疑荀林父在其中“上下其手”就是合理的。士会被冷藏长达十年,显然是晋文公对士会有看法,看法从何而来?很可能来自荀林父。
这并不是乱猜疑。
士会再次出场,已经是赵盾掌权初期。赵盾派先蔑和士会前往秦国迎接“备选国君”公子雍。这时候荀林父出来了,他首先是劝先蔑不要去,并透露“夫人大子俱在,此必不行”;再是引经据典,表达了自己对先蔑的“同僚之情”;最后当事情果然如他预料的那样,先蔑奔秦流亡;荀林父仁至义尽,把先蔑的家人财物都送给了先蔑。这件事被很多人说成是友谊之歌,如何动人云云。
可是随同先蔑一起出使秦国的还有士会,他和荀林父也是同事,也是“同僚”,他却被荀林父当成空气,视而不见。士会被迫逃亡之后,荀林父也没有想起来要把他家人财物送给在秦国的士会。
这是不是可以验证,士会被冷藏的十年,完全托荀林父之“福”?
如果读者还认为这是猜测,请看后续故事:
公元前608年,士会出现在秦军的行列中。由于他为秦军提供的建议,晋军屡屡受挫。赵盾意识到,如果继续让士会留在秦国,会给晋国造成巨大威胁,于是决定设计,将士会带回晋国。这是著名的高层秘密会议“诸浮会议”的内容。在这个会上,荀林父再一次对士会投了反对票,他建议把贾季接回来。
荀林父与士会的关系,已经反复被证实是冰火难容。这是让赵盾误判的重要依据,他以为士会和荀林父之间不太可能会有密切合作,他以为士会将会成为赵氏家族的又一重保护屏障。他完全没有想到,这是赵氏家族的同盟又一个重大缺口。
尽管早年间,荀林父与士会之间有过很多矛盾和纠结,但是即将退休或者面临死亡的荀林父此时却没有对士会继续表现敌意。这可能因为邲之战后自己因祸得福的心态调整有关,尤其是自己获得了荀氏两卿和“狄臣千室”之后优越感爆棚有关,总之在此时荀林父没有利用自己的政治资源对士会进行拿捏。
实际上这些年来士会对荀林父的配合也是全方位的。不论是邲之战,还是伐狄之战,士会都鼎力支持,所以荀林父和士会的中军将交接“仪式”似乎很平静。荀林父退出,儿子荀庚依照荀首模式接替荀林父空缺,继续跨越栾书出任下军将,荀氏家族继续保持两卿;士会顺利接任中军将。
赵盾的期待再次落空。
最大的,最严重的、最可怕的背叛,赵盾没有想到,是来自他最信任的郤缺。
表面上看,郤缺早死,仅仅干了三年。但是郤缺去世之际,第一是把中军将让给了荀林父,这是背叛和出卖赵盾的严重一步;其次是与荀林父交换到了儿子郤克直接进位上军佐,似乎看起来只是插队。
但是走出这一步,郤缺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没有说出来的潜台词是:如果郤克按照目前的规矩,论资排辈,只能出任下军佐,排在栾书后面;即便按照荀首荀庚的模式,也只能排在赵朔后面。
问题是赵朔很年轻,一旦赵朔接任中军将,那就是十几年甚至二三十年的任期,仅从年龄上来说,郤克就没有希望了。所以郤缺提出特殊要求,请求荀林父帮助解决困境,并且把中军将交给了他。
表面上看,郤克接任上军佐,只是破坏了刚刚成型的世卿制卿位顺序渐进论资排辈的规矩;实际上,郤缺的行动是把赵朔推到了前台,把赵氏家族推到了前台。郤缺的行动,提醒了六卿、提醒了晋国。
赵朔很年轻,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一旦接任中军将,可能会有第二个赵氏掌权漫长岁月。这是整个晋国无法接受的,他让全晋国看到了赵盾的临终安排的真相。
郤缺的提醒,使一个围猎赵氏家族的秘密联盟初见轮廓!不论这个联盟是否真实存在,但是破坏赵盾临终安排,阻止赵朔顺利登顶中军将,肯定成为各大家族的共同目标和默契。
郤缺的背叛,才令赵盾九泉之下难以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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