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远侧身避开了他，眼睛扫到桌面上的铜板，上面竟写着“同治通宝”几个字！这不是清代的同治年间才会用的钱币？！他又发现了另一个异样，在堆满了酒坛的柜台后，一直忙碌着的掌柜竟是一只兔子妖！
　　他惊讶地转回身，对身后的地魄问道：“我们在哪里？为什么会……”
　　“你的曾经。”地魄开口回答道。
　　李太远意外地一顿，他的曾经？这里的一幕幕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如果这是他曾经经历过的，可为什么他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他思索了一下，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又问：“惩罚是什么？”

　　“痛苦。”
　　地魄又答道，声音依然沉如大海。
　　“什么痛苦？”
　　“死亡的痛苦。”
　　日期：2017-03-04 10:14:07

　　李太远依旧不解，只听见“啪”地一声，一把大刀落在李太远身旁的桌子上，瞬间把桌子劈成了两半。铜板从桌上掉落下来，滚到李太远的脚边。他吃惊地退后两步，发现自己原本站立的地方站着另一个人。或者说，他们原本就重叠地站在同一个位置上！
　　那人是谁？李太远盯着那个背影，就听见他冲着周围呆愣的酒客大声说道：“不想死的，就给我赶紧跑！”
　　惊慌的人们纷纷涌向门口，有的迎面跑来，从李太远和地魄的身体中穿了过去。这些都是幻影吗？李太远觉得不对，为什么之前的感觉都那么清晰，好像他真真实实地置身其中一样？
　　李太远又看到拿刀的人侧过脸，瞥了一下逃离的人们，双眼中带着不屑与轻狂。他顿时目瞪口呆，那人有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只是更加年轻一些，岁月还未从他脸上抹掉轻狂，染上冷酷和无情。
　　他反应过来——那是二十多岁的自己，一个初出茅庐的降妖人，意气风发，雄心勃勃，满腔热血只要斩妖除魔。那次，他第一次单独受命到苏州城外的一家酒肆，捉拿躲藏在这里的一只兔子妖。
　　日期：2017-03-04 10:14:30
　　“降妖人？”兔子妖惊慌地倒退一步，碰到了身后的酒坛，一咬牙，他连忙释放出妖力，飞起台上的酒坛。
　　妖力伴着酒坛，飞砸向降妖人。降妖人早有准备，利落地挥舞起刀子，接连打碎飞来的坛子，又释放出灵力，击向柜台。酒坛在灵力的击打下纷纷爆碎开来，飞溅出酒水。在兔子妖身后那些堆叠到屋顶的酒坛，也在爆碎中倒了下来，纷纷砸在下面的兔子妖上，把他压倒在地。

　　“妖怪，还不快束手就擒？！”年轻的降妖人吹了一个响哨，上扬的嘴角透着傲然的自信和兴奋。
　　兔子妖从地上爬起来，慌忙躲到柜台下面，不敢出来了。
　　降妖人收回灵力，向柜台抬眼探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扬得更大了。他一步步走向柜台，手中的刀子拖在地上，反射出锋利光芒的刀尖在地板上一路划出一条清晰的痕迹，发出张扬的声响。
　　就在这时，一个酒坛子从旁边突然飞来，冷不防地砸在降妖人的脑袋上。他脑袋一偏，碎掉的坛子洒了他满身的酒水。笑容瞬间从他的脸上褪去了，转过脸，他看到一名中年妇女举着酒坛又要向他砸来，双眼立即伸出愤怒的光。他毫不犹豫地举起刀子，刺进了她的胸口。

　　就在这个瞬间，一把一模一样的刀子，以同一个方向，同一个的角度，刺穿了一旁的李太远胸口上的同一位置！
　　日期：2017-03-04 10:15:01
　　“啊！”李太远猝不及防地惨叫一声，向后倒去。痛，非常痛！刀刃撕开皮肉，割开骨头，刺进心肺的痛苦传来，令他痛得不能忍受。刀子又抽了回去，他支撑不住地倒在地上。
　　记忆回来了，就像李太远面前所发生的一样。中年妇女倒在了血泊之中，兔子妖从柜台后冲了出来，悲痛地冲着妇女呼喊着什么？好像是在叫她的名字，又好像是在呼唤爱人。可兔子妖还没来得及跑出两步，就被一道灵力击倒在地上。

　　兔子妖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又一道灵力击来，他又倒了下去，接着又是一道……他起不来了，仍旧不死心地想向妇女爬去。一把刀穿过了他的脑袋，直接扎进地板里。他终于不动了。
　　兔子妖的尸体依然保留着爬行的姿势，他伸出的手朝着妇女，在距离她还在半米的地方。两人的血在地面上流淌着，慢慢地流向彼此，在兔子妖变回兔子的时候，汇合在了一起。
　　降妖人瞥了地上的尸体一眼，眼中带着一些复杂的神色。他从柜台上拿了一坛完好的酒，撕开封口的纸，往里嗅了嗅，再喝下了一大口。眼睛再度停留在地上的尸体上，然后一把砸碎了手中的酒坛。
　　当李太远看到他头也不回地走到酒肆的门口时，房子里燃起了熊熊的大火。李太远合上了眼睛。
　　日期：2017-03-04 10:15:23

　　不一会儿后，当李太远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降妖人没有了，燃烧的酒肆也没了，地上的尸体也消失了，周围又恢复了十九层地狱的空旷。李太远发觉胸口上的伤口此刻也完全复原了，疼痛在刹那间消散，在他躺着的地面上，原本沾满的鲜血也彻底干净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疑惑地爬起身，微微地喘着气，像是死过了一回，胸口上那原本被刺穿的位置似乎还在隐隐作痛。
　　“你还记得刚才发生的一切吗？”地魄来到李太远的面前说，“那是你第一次杀人，惩罚就从这里开始。”
　　什么？李太远吃了一惊，他记得他单独杀死的第一只妖怪——兔子妖，但那天的记忆因为时间的久远，和他杀死的妖怪越来越多，而淡忘了。他根本就不会去记住那名死在他刀下的妇女。她与妖怪同站一道，对付降妖人。即使她只是一名凡人，她的死亡同样不足惜。

　　“十九层地狱的惩罚就是让你一一体会那些你曾经杀害的人，他们死前所经历的痛苦，还有他们的死亡。你杀了几个人，你就要经历几次疼痛和死亡。然后，一切终结，你将带着所有的痛苦和记忆永恒地死去。”地魄再次开口，语调平缓得如同风平浪静的大海。
　　“你说什么？！”李太远又惊又怒，“我要在这里一次又一次地死去，以我之前杀死的人同样的方式？！”所以，刚才在一切进行到刀子刺穿女子胸口的时候，他也同时遭受到同样的创伤，同样的死亡？
　　“你害怕了？你要是害怕了，有没有想起你曾经杀死了多少人？带来了多少苦痛？”地魄的目光变得犀利无比，“李太远，你犯下杀戮大罪，打下十九层地狱，受最痛苦的极刑，以告慰死者的魂灵，平息他们的怨怒之气！”
　　话语犹如轰顶五雷，在李太远的脑袋上炸开了。不！他震惊得一顿，周围的空旷又在此时开始了变换。

　　日期：2017-03-04 10:15: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