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没有记录荀氏家族主动请战的记录,但是却反复记录了赵氏家族的积极求战的言行,他们在邲之战中和先毂站在一起,积极求战,在栾书主政时期的绕角之战中,也是主动求战。这说明赵同赵括知道,在赵盾去世之后,他们并没有单独建功立业,於晋国而言,他们一直都是在赵盾的庇荫下,因此他们的态度是可以理解的,他们希望能够有完全属于自己的功业。那么为何在鞌之战中,他们也拒不出兵?
齐晋之间的鞌之战,当时晋国实力最强的两大家族集体缺席,他们难道不怕被人嘲笑贪生怕死?他们难道不担心抗拒中军将命令?还是中军将根本就没有对他们下达过命令?这是晋国的国家大事,晋景公直接为郤克增兵一百辆兵车,那么荀赵两家不出兵,是不是也是在公开对抗国君?
做为中军将,郤克一边向景公要求增兵,一边任由自己的下属拒绝参战,中军佐、上军将和下军佐竟然不听中军将指挥和调动了?这又是为什么?
这只能说明,晋国国内发生了足够重大的异常事件,这个事件大到了鞌之战都无法转移的地步!这事件导致了晋景公和郤克不得不暂时放弃联齐抗楚战略,甚至不惜与齐国开战,导致郤克对国内局面完全失去掌控,不得不被迫发动鞌之战来转移注意力;甚至还有可能利用开战这件事来控制国内乱局;这事件甚至可以让荀赵两家不听从中军将指挥,甚至完全不在意“胆怯惧战”的舆论指责,竟然拒绝出兵鞌之战!
这足够重大的异常事件,只有不久以前的赵朔之死;
能够让荀赵两家都拒绝鞌之战的只能是,赵氏家族认为荀氏杀害了赵朔;
从后来的结局看,似乎是郤克设计了这场谜局,充分利用了荀赵两个最大家族历史上的矛盾,设计了这场晋国内部大决斗;这就是后来荀氏与郤氏为敌的根本原因;
但是这场荀赵大决斗导致晋国大乱,做为中军将和主政大臣,郤克不得不出面收拾残局,这就是鞌之战不得不开战的原因;
其实到了鞌之戰前夜,郤克为了报仇雪耻的理由已经完全站不住脚了。毕竟对于郤克来说,中军将到手了,也抓捕了齐国三大臣,也让齐顷公道了歉,也把公子强扣了作人质;郤克的愤怒和雪耻怎么说也应该告一段落了。
但是齐鲁矛盾,给了郤克一个很好的理由。
于是,郤克别无他法,只好迫不得已继续他的愤怒秀,只是希望通过鞌之战,来转移国内注意力,平息国内纷争。虽然理由有些牵强,然而还是可以用来阻止国内矛盾进一步激化。
日期:2016-11-15 05:05:22
谦虚秀
到了鞌之战结束,“愤怒秀”已经没什么戏码上演了,于是告一段落;接着郤克挂帅,开始一场“谦虚秀”:不管什么秀,主要目的都是要表演给别人看的。
鞌之战后回家途中,参战三帅郤克士燮和栾书集体出席卫穆公的吊唁活动,“谦虚秀”的大幕是从这里拉开的。
“九月,卫穆公卒,晋三子自役吊焉,哭于大门之外。”《左傳成公二年》
堂堂大晋三帅,参战取胜归国途中,参加吊唁中规中矩,被左传作者赞扬,说他们很守礼,也很懂礼。
等到回国后,参战三帅的“谦虚秀”更加登峰造极,这一场“谦虚秀”是发生在晋景公接见胜利回归的三帅之际:
“郤伯见,公曰:‘子之力也夫!’对曰:‘君之训也,二三子之力也,臣何力之有焉!’范叔见,劳之如郤伯,对曰:‘庚所命也,克之制也,燮何力之有焉!’栾伯见,公亦如之,对曰:‘燮之诏也,士用命也,书何力之有焉!’”《左傳成公二年》
《左传》记录的对话,参战三帅都很谦虚,不仅不居功,最重要的是,都一致把功劳推给自己的上级领导;《国语》也记载了这个“谦虚秀”,与《左传》略有不同,仅仅是自己谦虚,不再把功劳谦让给上级,而是说功劳是自己所率领的将士们共同创造的。
“靡笄之役,郤献子见,公曰:‘子之力也夫!’对曰:‘克也以君命命三军之士,三军之士用命,克也何力之有焉。’范文子见,公曰:‘子之力也夫!’对曰:‘燮也受命于中军,以命上军之士,上军之士用命,燮也何力之有焉。’栾武子见,公曰:‘子之力也夫!’对曰:‘书也受命于上军,以命下军之士,下军之士用命,书也何力之有焉。’”《国语晋语五》
虽然记载有区别,但是晋景公的问话却是一个字不改。给人感觉是领导和参战三帅似乎经过了排练:为了国君的方便,台词设计的非常简单,安排成相同的问句;参战三帅的回答虽然略有不同,但是大同小异,在一定范围内有一点点自由发挥。
这情景我们是不是似曾相识?不过郤克的谦虚,能让我们忘记了他的跋扈吗?
郤克当初为了报仇,一度跋扈到了抢走了士会的中军将,跋扈到抓走齐国参与会盟的三大臣,跋扈到把国家抗楚联齐大政方针弃之如敝履,跋扈到一上台就与卫国联手伐齐,打得齐顷公道歉求饶加上把公子当做人质送到晋国;即使如此,郤克仍然不依不饶,直到鞌之战,据说才算是放下心结。
郤克这种不顾一切睚眦必报的狭隘复仇心理,竟然在鞌之战结束后完全消失,他开始了一个大转向,如此谦逊如此谦让,如此谦谦君子,你信吗?
“谦虚秀”还没有结束,主要演员的戏结束了,配角的还在继续:《左传》和《国语》都记载了士会父子的一段对话:
“晋师归,范文子后入。武子曰:‘无为吾望尔也乎?’对曰:‘师有功,国人喜以逆之,先入,必属耳目焉,是代帅受名也,故不敢。’武子曰:‘吾知免矣。’”《左傳成公二年》
“靡笄之役,郤献子师胜而返,范文子后入。武子曰:‘燮乎,女亦知吾望尔也乎?’对曰:‘夫师,郤子之师也,其事臧。若先,则恐国人之属耳目于我也,故不敢。’武子曰:‘吾知免矣。’”
《国语晋语五》
联想到士会丢了中军将宝座之际,也有一段父子对话,也被记录到《左传》里。我们曾经有过疑问,家人的聊天,很隐私的对话,为什么要昭告天下?为什么要公之于众?
除非有人要有意识地这样做,因为这是需要。彼时需要士会主动让权让位,也不能让士会一无所得,如果要有所交代,“高风亮节”就是现成的送给士会的帽子,所以需要通过士会自己的秘密来体现;此时此刻,则是“谦虚秀”的需要。士会父子被迫参与了这场毫无创意、精心排练的“谦虚秀”,只是因为需要,此时的晋国需要他们的表演,需要很多人的谦虚,包括所有大家族,只是除了荀赵两家。
他们两家不需要表演,因为他们是观众,他们是主要观众。
大规模“谦虚秀”的潜台词是,我们都为国家流血了,我们都在外面拎着脑袋拼搏过了,我们立了大功还如此谦虚,难道你们还要继续你们的争斗吗?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