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7-03-26 10:25:17
　　第十二章 逆流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们会不会那么狼狈不堪？
　　“雨儿，雨儿，雨儿……”李太远跑到肖雨儿消失的地方，茫然地伫立在原地。这时，他周围的场景开始了变换，光线很快暗了下来，包裹在他四周的，变成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这儿又是哪里？他疑惑地想着，双眼很快适应了黑暗。
　　他身处于一条狭窄的走道里，两旁是沉重的铁门和厚实的墙壁。空气潮湿阴冷，弥漫着血的气息和令人作呕的发霉味道。比这些味道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散布在黑暗中窒息的压抑。
　　他太熟悉这里窒息的气味了，像是嵌入了骨骼中的印记，只要轻微地触动，所有的一切都会翻涌而来。
　　死狱，天雷总部底层的地牢，一个他呆了整整十年的地方。无论是曾经的天雷总部，还是在它之后建立起来的万古大厦。这座黑暗残酷的地牢一直在原地，百年不变，像一座隐蔽在凡间的地狱，折磨着囚禁在其中的妖怪，和不守规矩的降妖人。

　　他永远都不可能忘记那十年的日日夜夜，在那个黑暗、狭小、密闭和孤独的牢房里，时间缓慢地从指尖流过，比一个世纪都漫长。然后有一天，他的双眼忽然看清了黑暗里的一切。带着一点点地惊疑，他抚摸过牢房里的墙壁。斑驳的墙面上凝结着黑色的血迹，还有深深浅浅的痕迹。当手指触摸到那些痕迹上时，是惊人地重合。那墙壁上所有的痕迹竟全都是他在黑暗之中发疯地抓挠时留下的！
　　“这是幻觉吗？”他喃喃道，沉沉地叹了一口气，听到不远处的牢房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哀嚎。“啊——”哀嚎声在安静的黑暗中异常清晰，他在回忆中恍惚地回过神来，抬眼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他为什么在死狱里？他望着周围的黑暗困惑地想着，这是他的记忆，还是十九层地狱的惩罚？
　　“嘭、嘭、嘭……”一个牢房里传来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下下地撞击铁门。
　　他寻声来到那个牢房前，面对着牢门里一下，又一下地震动，迟疑的脸上回想着里面究竟是谁？突地，铁门上的小口被打开了，一双眼睛露了出来，发出血红色的光芒，两眼间还贴着一张镇妖符。
　　仙鹤妖！他吃了一惊。一百多年前的那个中秋夜，他在北京城里的一条大街上逮住了这只仙鹤妖。之后，他把他押回天雷，关在死狱里一直到现在。这么多年了，他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
　　当初，他是想着直截了当地杀了仙鹤妖为书生报仇。不过因为师父的一句话，他放下了手中的刀。师父说：有时候，毫无意义的活着比死亡更可怕。活着，本身就是一种难熬的痛。李太远，你明白不明白？
　　是的，他明白。
　　不过，他没有轻易地放过仙鹤妖。他对他百般折磨，看着他愤怒地控诉，听着他痛苦地哭泣，还有那些不分白天黑夜的惨烈哀嚎，或高声咒骂——那些声音交织在他的脑袋里，他同样疯了般地放声大笑，笑得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笑得很想流出眼泪。

　　可是，干涩难耐的双眼里什么也没有。他沾满了鲜血的双手上什么感觉都没有。当仙鹤妖被折磨得昏死了过去，当一切安静下来像死一般地沉寂，当周围的黑暗又一瞬间包裹住他时。他问自己，他究竟在干什么？这双沾满血的双手到底在折磨着谁？那一刻，牢房里憋闷窒息的感觉，只想让他夺门而出。
　　很快地，仙鹤妖被他折磨疯了。于是，精疲力竭的他也失去了折磨他的兴趣，合上沉重的铁门，渐渐遗忘了他的存在。
　　牢门小口里的红色眼睛对着李太远看了几秒，又很快收回了视线。仙鹤妖似乎没有看到他，他的红色瞳仁里面，也没有他的倒影。仙鹤妖又退回到牢房里，蹲坐在一角，披散着头发，微晃着脑袋，呢呢喃喃，不停地在说着些什么？
　　忽然，仙鹤妖又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仰起面，猛地扑到铁门前，赤红的双眼对着他射出愤恨的光。可他依然没有看到他。“谁，谁在那里？”他嘶吼着，红色的眼珠打着转。他用脑袋猛烈地撞击铁门，身上的铁链发出哐哐的声响。
　　李太远退后一步，有些惊讶仙鹤妖的反应。他的身旁没有人。仙鹤妖找的是什么？还是仙鹤妖察觉到了他的气息才突然冲了过来？不可能，他明明在阴间，怎么可能突然来到了死狱里？他掉头就走。身后的牢房里传出仙鹤妖又哭又笑的声音，还有夹杂在他混乱的声音里，重重复复的几句诅咒：“你们会更惨，你们一定会比我更惨……”
　　仙鹤妖的声音在走廊里很快小了下去，不自觉中，他来到了最里面的一间牢房。站立在厚厚的铁门前，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这道铁门后面不足十平米的地方，就是曾经关着他十年的地方！
　　日期：2017-03-26 10:25:52

　　深吸了一口气，他心口砰砰直跳，仿佛里面有什么让他恨不得立即逃开的东西？他下意识地伸手去碰了碰铁门。谁知，手指直接从门上穿了过去。这不是十九层地狱的惩罚，惩罚不会让他穿门而过。他也不在这里，不然，妖怪完全可以看到一只亡魂的存在。那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犹豫了一下，终于穿过牢门。牢房里的情景令他顿时惊呆了。雨儿，为什么是肖雨儿？！
　　肖雨儿此时靠坐在牢房的一角，昏迷不醒。长长的黑发失去了美丽的光泽披散在身子上，粘稠着汗水和血迹。她的面色苍白如纸，干裂的嘴唇上不带一丝血色。她腹部上的伤口只做了简单的包扎，血从包扎下流出来，淌在地上整整一片。
　　那是她之前和鬼仙交手时受的伤吗？他难以置信地倒抽一口冷气。难道这里是死狱，是凡间，是现实，是正在发生的一切？！顾不得多想，他连忙过去查看肖雨儿的情况，可手穿过了她的身体，根本碰触不到她。
　　雨儿，告诉我，这是一个幻象！他心急如焚。

　　“李太远，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有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牢房里。高大的身形，银灰色的头发，阴冷的面容，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中没有半点温度。
　　“师父？！”李太远转回身，难以置信地叫出这个称呼。站在他面前的人竟是向青天？！
　　向青天站在牢门前，深沉沉的面容望着他，神色和往常无异：“李太远，你已经死了。死去的降妖人应该去地府，或者永远地消失，不该出现在凡间，更不应该回到天雷。你明白吗？”
　　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牢房里，令人生出一股寒意。他顿了顿说：“师父，我真的在死狱里？”
　　“不，你的亡魂还在阴间，来到这里的，是你的幻象。”向青天说，向前踱了两步，眼角闪烁着寒栗的光。
　　“我为什么会有幻象？”李太远瞠目结舌，回过神时转向肖雨儿，“那我现在看到的是……肖雨儿她……”
　　“她活不了了。”向青天冷冷地说，面无表情，“她用性命和力量换来了你们最后一次在阴间的相聚。李太远，肖雨儿为了你，竟然敢对抗鬼仙，对抗降妖人，背叛天雷，背叛我！”
　　寒意冷遍了全身，李太远一阵窒闷难耐的心痛：“肖雨儿她……她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