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后素来喜爱种花,滇王便为皇后准备了一个花海。
所以御花园的花海格外地大,但深夜散心,花海又大,不过一会儿,铎娇便在花海失去了踪影。起初曦云还未在意,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后她才发觉不对,喊了两声之后也没得到任何回应,暗道一声不好,遂在这御花园找了起来,然而这样的找终究是无果的。
“焱珠!你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是曦云忙出一身汗后,第一个想到的罪魁祸首。
焱珠公主当年是公主,在滇王死后便是独揽大权的摄政王,一念之间便掌握整个滇国生杀大权,估摸着除了曦云也没人敢这样大声嚷嚷了。她这一嚷嚷,周围宫女侍卫当即吓得噤若寒蝉。
只是她还没愤恨抱怨完,宫传来一个消息,说一盏茶之前,公主骑着快骑出去了,顿时,感觉自己心智被一个小丫头侮辱的曦云又在众人低着头面面相觑,面色涨的通红。
她冷哼着,重重甩了下袍子离开了。
“小丫头,有种你别回来。”
铎娇还真心不想待在这里呢,毕竟那不是她的家。
在她心里,能被称之为家的地方只有一个,而她这次偷偷出来,也正是为了寻找这个无数次出现在梦,却又渐渐模糊的地方。
凭着记忆快马到河畔小镇,已是数天之后的正午。远远能看到曾经的河岸,波光粼粼,墨绿色的草丛像天然的纱帐,河畔,大妈大婶儿们洗着衣服,聊着家长里短。通过一条阡陌的链接,废墟下重建的小镇一如十年前:老人抽着旱烟,儿童们在嬉戏,几只墨羽鸭子嘎嘎乱叫。
只是……
“物是人非。”
铎娇没有高兴起来,一丝丝悲凉的感觉来源于小时候那场大雪,那从内心滋生却又恰恰不愿意的记忆翻涌而出,十年之前,南源河畔,雪飞万里,火光映天,与易少丞分别……这成为了铎娇一生都难忘的回忆。
脸颊,滚下泪珠。
她拨转马头,迫不及待地赶去自家那四角小楼,想看看那些年和父亲一起渡过时光的地方,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还好。”铎娇看着眼前的四角小楼,拍了拍胸口,一股不知为何的庆幸悠然而生。
四角小楼还和当年一样,没多少变动,只是十年时光让它墙外布满了葛藤。门前台阶、瓦砾屋檐布满了杂草和青苔。
“咦?”当铎娇的目光落到了门前老树时,她震惊地发现,这树挂满了无数牌子。
自家树怎么变成祈愿树了呢?
在她感到有些好笑的时候,一个白发驼背老人走到了她跟前说道:“姑娘,你最好离这宅子远一点。”
“嗯?”铎娇不解。
老人面色急道:“这里呀,闹鬼!”
“鬼?”铎娇面色更加疑惑。
“可不是嘛,听说十年前发生了一场火灾,全村人都被烧死了,唯独这四角小楼保留了下来,那之后有人说听到了呜咽之声,我以前还听到过呢。这肯定是那些被烧死的村民冤魂不散呀。姑娘,我看你面善,赶紧离这不干净的地方远一些,冤魂不干净,最喜欢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说完,老人把一块刻满古怪符箓的木牌扔了去,连忙满脸晦气地走了。
木牌系着红绳,落下时红绳自然缠在树枝,成了众多木牌的一块。
原来这不是祈愿树,这是被人布置成了镇邪树了。
一阵哭笑不得后,铎娇脸色转瞬变冷:“哼,闹鬼?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我家撒野。”
夜已深,小镇灯火一盏接着一盏灭掉,但村落的世界里,却并没有完全陷入漆黑。
月自东方升,亘古不变地嵌在空,十年如一日地照耀着这片土地,也温柔的洒落在那栋四角小楼。
尽管依旧破败、荒凉,但白日里已被邻家少女般的铎娇收拾得干净。
她没有睡在自己当年的屋子里,而是睡在了易少丞的房间,那张床铺,也许是想寻觅当年那人的气息,哪怕是一丝也好。
滇国皇宫,那个地方冰冷,无情。
但也因为如此,铎娇成长得更快,心智更为成熟。
刚入宫时,她总是爹爹长爹爹短,不知为何这总惹得自称为师父的青海翼,脸色黑无。
有一次,青海翼实在火了,很凶地喝斥道:“你是滇国至高无的公主,命运之子,日后皇位的正统继承人。他顶多不过是个普通汉人,说得难听点还可能是个卑贱逃犯。我们与大汉关系如何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他有何资格当你养父?你顶多只是寄养罢了。不过即便是我也得感谢他,因为你姑姑焱珠,滇国的确欠他一个救命之恩。易少丞便是易少丞,以后你不准再说他是你父亲,想都不行!你父亲只有一个,那是滇王陛下!”
深宫大院周围都是带着面具的陌生人,少女无依无靠整日里担忧恐惧,但明白这个女人是自己救命稻草,千万不能惹她生气,久而久之后,她对那个男人也只呼其名了。
月从窗户外,投射而来……铎娇躺在床辗转反侧,白日里那村民的话回荡的在脑海,她已经想了一千种办法捉鬼了。
最好的办法,是自己当诱饵,假装睡着……可自从修炼巫术后,她整日神志充沛,十年来没有好好睡觉的她都已经忘了睡觉是种什么感觉。
实在没法装下去有些心烦了。
铎娇离开床来到窗边,这一看正好看到院落央,那里四周是栏杆,角落栽种着一棵巨榕,她记得那是他从山刨出拖回来的,只因自己说了一句光秃秃的啥也没有。
这时候已经月至天,天地之间一片光明雪白。
铎娇情不自禁从窗口一跃,轻轻落在了空地。
她屈指一弹,一屡白色魂火自指尖飞出落在了枝干,然后被烧断的枝干悄然落下。
接住,手一捋,拉掉了所有的叶子,她便把树枝当作枪使着。
这一刻整个世界无论发生什么都已经和她没关系了,什么闹鬼,什么巫术,什么皇宫,什么滇国……
儿时她使劲浑身解数才让那人教了自己武功,离开之后她却再也没碰过。
“也许是因为这样我才会慢慢记不得他的模样。”铎娇这样对自己说道,随后她手执着树枝扬起,院落里,呼啸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这套如龙枪诀,从起初的生疏,到一遍一遍练习过后,很多零零碎碎的记忆真的因为这样被慢慢唤醒。
她开始沉浸在其,脸蛋流露出一丝丝欢愉的表情。
正在这时,脑后一阵犀利的风袭来。
猛然间,她好像听到了当年那人教自己时也会突然绕到自己身后来一枪,同时大喊“小心”,以此来警醒训练自己。
然后铎娇像当年所教的那般对付。
一个转身回头,先竖枪格挡护住自己,然后猛地压下对方枪杆,借力跳起对着后面黑暗一踢。
啪!
脚被黑暗探出来的大手握住,如当年被那人握住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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