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猎手》
第32节

作者: 蒋聊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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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6-12-30 11:06:00
  每一个存在于世的人都会努力经营自己的那一套故事情节。这就是为什么很难想象有一个掌握全局的角色(无论怎么称呼他)能谱写所有的情节。
  如果我是被写入世界的一条情节,那么我显然也已经开始经营自己的情节了。
  在幻境里,工程师曾指着那本《聊斋志异》对我说:“你来到的就是这个世界。”
  周为民讲述的就是这个世界,而他自己却偏离了这个世界的设定。我差点再次被周为民带进迷雾重重的陷阱里,接受那个故事里的设定。正是我的“私心”让我产生质疑和反抗。
  在喝下又一杯小酒后,我决定采取了主动的姿态,以逆转被他那铺天盖地的叙述压得我没了主张的局面。
  “现在请你回答一个问题。”我尽量让自己的吐字显得很清晰。
  日期:2016-12-30 11:20:00
  他带着醉意地微笑。
  “你读《聊斋志异》吗?”
  他还是微笑着,点点头。这个表情有点不自信,至少他没读过原版的《聊斋志异》。
  “你是活在《聊斋志异》里,还是活在现实世界里?”我的问话有个圈套,就是已经预设了聊斋的世界跟所谓现实世界是不同的两个世界。
  他迟疑了一下才回答说:“一个是历史,一个是现在。”
  这个回答很妙。他同意聊斋志异是现实的,但不是现在的,
  “既然你没读过原版的《聊斋志异》,又为什么强调自己的生活跟它有点不一样呢?”
  日期:2016-12-30 14:19:00
  “你说的原版,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没读过的意思。”
  他哼了一声,表示冷笑,又问:“我怎么强调自己的生活跟它不一样了?”

  “问你另外一个问题,商代的时候,有城隍神吗?”
  “商代?”他咯噔了一下,“应该也有吧?”
  “为什么是应该?你不确定吗?”
  “有吧。”
  “在犬国那个时代,你们祭祀城隍神吗?”
  这个问题把他戳在那里了。最后,他通过讲道理来代替直接回答问题:“城隍神是管理一座城的神,有城就有神。”
  日期:2016-12-30 22:01:00
  虽然都承认鬼神,商代信仰体系却与《聊斋志异》代表的世界观存在着一些具体设定上的差异。就是这里,他的犬国传奇跟城隍神系统产生了偏离甚至冲突。
  我决定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谈话。
  我站起来,面对着一脸惊愕的他,就像面对着空气,发表了我的宣言:
  “你在你的生活中碰到我,努力要说服我接受你的故事。你想过没有,谁让你这么做的?不,你没想过,你只是不由自主地执行程序而已。也许你不明白这是一场编排好了的戏剧,你只是戏剧里的小角色,但是你却在这个故事中感到了不满足,开始给自己加戏了,要构想自己的情节。然后你就说出了什么犬国传奇之类的故事,虽然你的故事有银河系那么大的漏洞。同样,像我这么活蹦乱跳的坏蛋也不可能被局限在一个单调的故事里面。我不知道是谁让你来的,也不知道你是否真的听明白了。我只想说,不管有什么力量要阻止我,我就是要过我现在这样的生活,我就是知道自己就这样存在着,很清醒很明白地知道。要么,就把我完全彻底地清除掉,连他妈一点味儿一丝痕迹都不留下来,要么,你们就只能接受我已经存在这个事实,眼睁睁地看着我在这个世界上到处撒野。”

  日期:2017-01-03 09:48:00
  17
  把名为周为民的故事角色扔在小馆子里,我回到大街上,穿越花团锦簇硕果累累的世俗生活,继续那未竟的情节。
  接下来,合符逻辑地,应该是“他们来纠正我”的戏份要上演了。按照前面的路径,我知道谁会来找我。
  我已做好准备打一场别开生面的伏击战,不顾一切地要追寻那一个核心板块,完成我的人生拼图。
  这不会惊天动地,连观众都没有。我只是在世界一隅近乎残忍地证明自己的存在。我只在我的世界里为所欲为。

  细雨如期而至。
  当我轻手轻脚地走回自己的家门前,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老楼里的气氛温和得醉人,别人家厨房里的香味被抽油烟机排到了我呼吸的空气里,触摸着我的嗅觉感受细胞。
  日期:2017-01-03 10:19:00
  我静悄悄地在自己的家门前站了一会儿,又悄悄地下了楼,走到外面的停车场。

  我住的小院儿特别挤,停车位比大医院的专家号还紧缺。我总是把自己的车停在斜对面一个小巷里,那里有个24小时停车场。我从那里把车开出来,停在了小院大门外的路边临时停车场,然后就去找在电影里随时可见而在现实里已成考古遗迹的公用电话。
  非常非常艰难地,在一家小卖部看见了一部电话,我就用它拨通了自己家里的座机。
  第一遍铃声想到了忙音也没人接。又拨第二遍。
  有人拿起了听筒,没说话。

  “喂,我找商三官。”我说。
  “聪明人,你在哪儿?”嗡嗡嗡的声音从线路的另一头一直震荡而来。
  日期:2017-01-03 13:48:00
  “看来我不在家。”我说,“你最好下楼。一会儿我的朋友会来开门,他就能在这个现实世界看见你。你一定不希望这种难以应付的事情发生,对不对?”
  搁下电话,我踩着湿漉漉的街道走回去,在自己的车里等候。
  很快,“梅花9”先生非常不情愿地从小院大门里出来了。一走到外面,他的姿势就变得非常奇怪,低着头,像长脚鹭鸶那样一探一探地往前走,好像是在躲避周围的物体。走到前面火锅店那儿,他钻进了路边的一辆车里。

  车开出来时,我才发现是“印第安纳?琼斯”用的那辆灰色SUV。刚才我在这一带走来走去都没注意到有这辆车,就好像是“梅花9”一走过去,它就突然出现在那里了。
  日期:2017-01-04 14:2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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