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7-01-22 22:23:00
我居然对她说的这话并不感到吃惊,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好像那就是我心里的台词。
今天的她,是梨树街175好的她,不是水边亭子里的那个她。“她现在是什么样子呢?”我问。
她呆在烟雾里,越来越虚,仿佛掉进了不可捉摸的时间深处。时间就是手握的那一把沙子,怎么也握不住。眼睁睁地看着沙子从指缝间快速流逝,不可遏止地流逝,我不由得叫了一声。
她的头从烟雾里露了出来。她伸出右手,将那些密布的烟圈儿戳破。烟雾就散去了。
“不错的问题。”她突然用了小女孩的那种尖锐的童音,好像是一种调侃,“可我回答不了。”
日期:2017-01-22 22:35:00
“但是你,不,她,一定出现在这世界上了。”我说。
“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恢复了冷静的语气。
“难道不是她要来这个世界吗?”
“难道不是你要她来到这个世界吗?”
我感到有点晕,又问:“你也会从现实中消失掉吗?就跟梅花9他们一样?”
“你要找的是她,不是我。”
“是不是说,我也可能面临同样的命运,从这不属于我的现实中消失掉?”
“我也一样。”她回答了前一个问题。
日期:2017-01-22 22:56:00
“所以,我一定要在现实中把她找到,把她落实了。”
“对的,对的,你都知道。”她突然又转换为那尖锐的调侃似的童声了,就连神情也变得像个小孩。
“这么说她就已经存在于这个现实中了,应该差不多两年了吧?”
“差不多。”声音又恢复正常了。
“梨树街那件事儿又是怎么回事?总不能也说成是我安排的吧?”
“那算是预先设置的一个游戏,如果你的行为触发了某个关节点,它就会上演。”她严肃地看着我,“你要这么看,那就是一个预警,一种演戏。你必须接受并记住警告,要是你在现实中真的泄露了她的信息,那种危险就会真的发生。总会有人来找你,并通过你找到她。你会给她带来危险。他们找到你,让你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找到她,要将她毁灭。如果她不存在,你也失去了存在的理由,同样化为乌有。这一点你心知肚明。你现在的危险就在于,你对危险的重视程度还远远不够。你过于自行其是。”
日期:2017-01-22 23:17:00
“她是我存在的理由……”
“你需要这么一个理由,所以你也必须保护这个理由。你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未来如果……”
“别说未来。我没有关于未来的知识。我只是堵在现在,再往后是你自己的事。”
“只能谈论过去,不知道未来。”我理解地点了一下头,又问:“关于我的过去,你还能提供一些什么呢?”
“我能提供的是一些印象。”她若有所思地翻开了面前那本14开的本子。
是个画满了图案的速写本,还夹着一支笔。
“我刚刚还画了一点,添了几笔。”她将那些画好的图一页一页地翻开给我看。画风较简略,像是插画,画的都是些生活场景,大部分与我有关。
有一些是过去两年的内容,我一看就能觉得熟悉。还有些内容,却奇怪地跟过去两年的现实生活没有联系。比如,我贴着小院的山墙坐着,在一棵梅树的陪伴下倾听墙另一侧的动静;比如,一个女人坐在窗前一边梳头一边跟我分吃一块月饼。这些内容像穿越峡谷的风一样席卷了我的心,令我失魂落魄,差点涌出眼泪。
日期:2017-01-23 14:27:00
“这些是什么?”我问,“有个黄角兰,你画了她吗?叫黄角兰,你知道她,对吧?”
“我不知道你说的谁。”她将纸张拨弄得哗啦啦地响,对我说的黄角兰不感兴趣。
接下来的几幅图画的是一只小狗,畏葸地躲在街头的垃圾桶旁边,或者仰头无助地张望着。这些跟我无关,也许跟她有关,跟工程师有关。她,如果不是作为工程师本身的那个她,那么就是工程师投射在我心里的一个影像。或者说,她与我,都只是工程师的不同映射而已。她比我更加摇摇欲坠。
出于感动,我想抓住她的手。
她的手却干起了其它的事儿:插好画笔,合上速写本,然后收拾起桌上的扑克,慢慢地叠整齐,又交错地洗了几遍。然后,她将洗好的扑克放在右手上,向我伸了过来。
“还缺那一张。”她看着我。
日期:2017-01-23 15:48:00
我稍微迟疑了一下,就从衣兜里掏出那张梅花9,插进了她手里的那叠扑克里。
她继续看着我,一边洗牌一边说:“你就潜伏在这个世界,过你自己的生活。你来到的是一个多么复杂的世界,会遇到多大的阻力啊。要是有人开始怀疑你,追查你,你的危险可能就开始了。”
“工程师……”
“不能随意见我,别轻易跟我联系,能不联系就不联系。”她又用上了工程师的身份与语气,只是声音显得陌生而遥远,仿佛在背诵别人的台词。
“怎么找你?”
“注意你周围的人。出现在你身边的人都不是偶然的。”她仍然看着我,眼神却非常空洞,瞳孔已变成了灰色。
“怎么才能找到你?”我几乎是在哀求。
她只是在重复设定好的警示语:“你不能向任何人提起我……任何人……”她的身体也在褪色,褪去复杂的细节,一点一点地变得虚无。
我想去握住她的手,或者抓住那副扑克,可我的手只是刚刚抬起,就不能动了。我停留在时空中,像一张照片插在了时光的某个静止的夹层里。她,以及她的扑克、速写本都完全消失。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从那静止的夹层里返回变动不居的“现在”,就像钓鱼线的浮标,浮于流水的表层。
满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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