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约技术员——一个关于死人的复仇故事》
第49节作者:
超验幻术家 蒙面医生从平儿手中接过镜子,对着镜子照了一番。在那面澄净如水的镜子中,他看见了一个用黑布蒙住面孔的中年男人——他蜡黄的额头上布满了皱纹,两鬓已斑白,眼神浑浊,如果不是那块紧紧缠在他脸上的黑布,这幅面孔看上去只会更加苍老。
“它是一盏双面镜,后面还有一个镜面。”平儿指着镜子说。
蒙面医生把镜子翻了过来,冷不丁的,在那幽深而黑暗的镜面中,他看见了一幅狰狞的面孔。那幅面孔露出鲜红色的牙齿,对着他冷笑着,却一句话也不说。好久之后,它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你能看见我,不是吗?”
蒙面医生没有回答,只是注视着它,略微皱着眉头,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多少畏惧。“她是我的,我很快就会将你撕碎……”那怪物说着,便将一手粗壮的手臂从镜子里伸了出来,伸向医生的脖子。望着它邪恶的眼神,医生有些眩晕和迷离。他僵在了那里,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一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粗壮的青色手臂伸向自己。在它的爪子快要触及到医生的脖子时,平儿突然从他手里夺过了镜子。医生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扼住了自己的脖子。
“这面镜子有问题吗?”平儿说,对着这盏双面镜仔细打量了一番,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我在镜子里看见了我经常感知到的那个怪物。以前,当它靠近我时,它只是沉默地游走于我身边,甚至都不让我察觉,如同透明一般,但现在,我却能通过这面镜子真切地看见它,并与它对话。我总感觉,它很快就会直接出现在我面前,就如同你们此刻站在我面前一样,然后将我吃掉……”陈飘雪说。
“夫人,这只是一面镜子而已……里面什么也没有……”平儿在一旁安慰道。
“它似乎只是针对我,你们都看不见它……”陈飘雪说。
“你只是生病了而已,你应该睡一会儿。”蒙面医生说,额头上冒出了几滴汗水。
“我睡不着,我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它,我都不敢闭上眼睛了!”陈飘雪说。
“平儿,把夫人扶到床上,我给她治病。”
平儿愣了一下。半响,她还是走到了夫人跟前,把她扶了起来,接着,她便坐到了床上。蒙面医生跟了过来,坐到了她旁边。
“夫人,把头转过来,看着我眼睛!”他说道,语气温和,但却充满了力量,几乎让她难以抗拒。
她缓缓回过头来,望着这个神秘男人的眼睛,总觉得他的眼神是那样熟悉,那样亲切。这是她第二次这么凝视着他。当她与他目光交汇时,她感觉自己的意识被抽离了,越来越疲惫。接着,她觉得自己的四肢越来越柔软,好久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正躺在一条溪水中,初春的阳光正照在她脸上。冰凉的溪水缓缓冲刷着她雪白的四肢,很快将她身体融化。后来,她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河流,游走于淡青色的山峦之间,而那满山遍野的槐树花透过暖暖的阳光落进了她身体里……
她睡着之后,蒙面医生站了起来,满脸冷汗。
“她受到了惊吓,暂时睡着了,你陪陪她吧!”他对平儿说道,语气是那样迟缓。平儿应了一声,他便匆匆走了出去。
他穿过走道,跑到了院子里,感到疲惫不堪。他在院子中央坐了下来,微微闭着眼睛,依稀感受到那个怪物正从陈飘雪的房间里爬出来,穿过阴暗的走道,越来越真切,越来越有力量。当他用具物视角给她治病时,她内心深处的恐惧原型早已盯上了他。刚才,他不过是利用具物视角再次介入陈飘雪的具身视角深处,试图将她精神世界里的恐惧原型引入到自己的意识中,从而让她获得安宁,但现在,当他再次直面这头强大的恐惧原型时,他感受到了深深的疲惫。那头怪物已经走出了大门,爬进了院子里,沉默地爬向他,刹那间,周围陷入了一片死寂和荒芜,连风声及落叶声都消隐了。它缓缓爬向他,就在它那双充满力量的爪子快要触及到他脖子时,一声尖锐的鸦叫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那鸦叫声仿佛是从无影山上传来的,响彻夜空。仿佛受到了鸦声的吸引,那怪物扭过头去,望着无影山。当第二声鸦声响起时,它翻过城堡高大的围墙,跳进了山楂林里。这会儿,重生从地上站了起来,从那死寂和荒芜的状态中挣脱了出来。他感到无比虚弱,便又直接躺在了外面的草丛里。他望着唤雪楼顶那轮淡淡的明月,呼吸越来越平静,竟在不自不觉中昏睡了过去。
日期:2017-03-03 09:01:00
蒙面医生躺在枫树枝头,闭着眼睛。秋风吹过,枫叶哗哗作响。一股来自山野的枯草味道刺激着他的鼻孔,他感到头皮里闪现过一阵若有若无的疼痛。刹那间,他觉得这个秋季过于漫长,就仿佛时间已经停滞,盘旋不前。他想起了他进城堡时遇见的那个乞丐装扮的女人。她似乎曾告诉他这座城堡是她的故乡,她本来就属于这里。那会儿,他觉得他们有相同的命运,都是带着怀念与怨恨回到了这里。她曾告诉他自己已陷入反常死亡。那是一种奇怪的精神病症,而他作为一位具物医生,却也无法治疗这种疾病。他依稀记得,她最后化作了一束野菊花,被他放在了杨凯辉的坟前,那里是她的最终归宿。经过几场秋风秋雨之后,那束花早已破败,直至化为尘土……
秋风越来越猛烈,将树枝猛烈摇晃,但他身体似乎已黏在了树杈上。这会儿,他听到了乌鸦的叫声。他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一只白头鸦在枫树之巅盘旋。过了一会儿,它停在了枝头,望着他。他也望着它,不一会儿,他觉得自己的目光已经融入到了对方的目光之中。他借助具物视角进入到了白头鸦的存在状态中,游走于山野之间——只有在这种状态下,他才能感受到自由与安宁。有时候,几乎在整个下午,他都呆在白头鸦的身体里,穿过绵绵无影山,飞向对面起伏不平的洼地。在这过程中,它有时会看见一些奇怪的生物,比如巨狼,蟒蛇等,而有时,他也会看见猎人的尸体……
在黄昏的时候,白头鸦飞回到了石头城里。借助它的身体,他俯瞰着整个石头城以及忙忙碌碌的行人、以及北郊的那座城堡。在城堡的一角,他看见一个瘦削的蒙面男人正栖息在枫树枝头,微微闭着眼睛,神情悠闲,与此同时,在不远之处,他又看见一个女人正背靠着一棵枫树——她隐蔽在那棵巨大的枫树之后,偶尔把头探出来,凝望着栖息在枫树枝头的那位瘦削的蒙面男子。那女人姿态婀娜,脸上蒙着银白色的轻纱。此刻,她虽与那位蒙面男子相距不远,但她似乎还没有做好去打扰他的准备。事实上,自从那天傍晚,他猝不及防地将她抱上枝头,与她一块度过那个下午之后,他几乎每天下午都能看见她跑到这枫树林里,站在某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凝望着他,仿佛是在等待他发现她……
这会儿,他关闭了具物视角,回到了他自己的身体里。那只白头鸦又飞走了。他叹息了一声,突然觉得隐蔽在枫树之后的那个女人是一个有趣的女人。
“喂,为什么躲在树后?”他叫道,声音听上去有些嚣张。
她没有回答,仿佛是在假装对方还没有看见自己,又或许是尴尬得不知如何作答。
“喂,为什么躲在树后?”他声音似乎越来越嚣张了。
他的语气让她有些揾怒,但她还是从树后走了出来,用调皮的语气笑道:“哈,你发现了我了啊……”
“啊……原来是夫人!”他故作惊讶地说道。
“我要上去!”她突然说道,语气很果断。
“夫人要上哪里去?”
“树上!”她指着他旁边的一根树杈。这会儿,一阵秋风吹过,在夕阳的余光中,那些淡红色的枫叶飘飞了起来,围着她身体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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