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慢慢地抬起右手示意我坐在她右边的凳子上，宫女们给我上完茶水后她才语气平和地说：“这次烦请先生前来并无恶意，这些该死奴才们没有领悟我的旨意，胡乱地使用粗鲁的办法来勉强先生，哀家在这里给您陪个不是。听说先生您熟悉三皇五帝的事迹，对历朝历代的荣辱兴衰也别具见地，所以才邀请您来一道探讨发生在哀家身边的事情，希望借助先生的力量消除人们对一些事情的误解。哀家听说盗跖的恶狗向圣尧狂吠，并非盗跖的品行高尚而后者品行低劣的缘故，仅仅是恶犬时刻向着主人而已；如今的中华大地，各种史学资料每当提到哀家的篇章，往往都冠以许多不雅的名号，这种做法如同前边所说的跖犬吠尧，无非就是想贬低哀家抬高现当权者，利于愚民罢了。”

　　“说哀家贪权恋位，荒谬之至啊。哀家已贵为太后，假以时日就会晋级为太皇太后，无论何人面南御宇，必然对哀家倍加恭敬，哀家身尊位显自三皇五帝以来已经是登峰造极了，何权可贪？何位可恋？先帝壮年晏驾，同治年幼，洪杨毛匪横祸于江南，罗刹列强虎视于漠北，内无周公旦的宗亲分忧，外无霍子孟的能臣解难，孤儿寡母，无依无靠。”
　　说到这里，老太太情绪有点激动，微弱的烛光看出眼角有了泪珠，近旁的侍女赶忙给她递张丝帕。擦完泪水后她接着说：“正值江山多难之际，哀家迫不得已僭越了后宫不得干政的家法，摒弃了深闺足不出户的习俗，勉为其难地抛头露面于各厅堂间，赖祖宗神灵庇佑及曾文正、左文襄、骆文忠诸公的竭力相助，几倾社稷得以复立，紊乱经纬得以匡正。正当哀家以为可以在同治亲政后能松散一下筋骨的时候，同治突然终止享国，短短的十二年之内，接连失夫丧子，有几人能体会到哀家内心的痛苦。光绪继承大统的事情，被后来的御用史学家们假用，一致对哀家进行墨伐笔诛，说什么不顾辈分礼法选择亲妹之子是为了私情，国难未靖拥立幼君是为了能够继续篡权。如不是阴阳相隔，哀家定当向这些新时代奴才脸上吐沫，当时放眼整个宗亲贵胄，成年的哪一个不是整日无所事事，沉溺声色鹰犬的纨绔子弟？哪个一个不是才智平平，只会舞墨伴画的皇子王孙？光绪的确年幼但天资聪慧，趁哀家正值中年只要倾囊相教，哀家百年之后，光绪定能成为合格之君，哀家也知道国家多难当迎长君的道理，然条件限制也只能如此安排。您也看看某些比我多活10岁，到了耄耋之年仍不忘紧握权柄的人，为了达到排除异己的目的不惜蛊惑黄毛幼童遗祸整个民族。如果把贪权恋位的帽子强按在哀家头上的话，某些人的行为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呢？”

　　听到如此冗长的辩解，觉得似乎还是有点道理。由于半夜被强带到那里，心里多少有点不满情绪，于是故意激她并说质问道：“以您为首的晚清贵族集团割地乞安，卖国求荣，致使东北和西北大片领土易手他族；损公肥私，生活腐化，动辄挪用军费修缮颐和园使北洋水师辱败；刚愎自用，纲纪不振，才招来咸丰北巡，庚子西狩，殃及黎民的祸事。所有的这些，您不会还另有高论吧？”
　　日期：2017-01-06 15:44:00
　　刚问完，顿时屋内鸦雀无声，正当我还在为自己的反应敏捷能把对方问倒而沾沾自喜的时候，老太太品了一口茶，从容地把茶杯放了以后，炯炯有神的双眼大量我许久才接我的话说道：“先生的这些问题，正是今天哀家让下人们带您来这里的原因。自唐末帝禅位于朱梁到哀家孙子宣统帝逊位于共和的一千年里，共历宋、元、明、清四朝， 宋明为汉人所建，其地北不过燕冀，西不越陕秦陇，笔直往南经蜀滇折两粤而还，方圆不及五千里；关东一直为契丹和女真所据，漠北为蒙古人世代所有，嘉峪关以西则是色目人和藏人放牧的地方。元清虽为’蛮夷‘ 所立，前者就不必说了：吞天下其半，古往今来，无出其右者；而哀家的大清朝同蒙元相比要逊色一些，但也能北却罗刹而纳满蒙之地，西灭回卓而取疆藏之野，南败百越而推至滇粤之境，东收洲渚而临三海之尾，蜿蜒长城从此为内墙，方圆万里终成一统。后因天运不济，接连招致兵祸，在不伤及筋骨的前提下不得不舍弃皮肤之地以保肺腑之域，此乃不得已而为之啊！西域漠北，蒙人得而复失未见后世史书有所诟病，这是由于这些地方夺人于先而弃人于后，又加之远离中原的缘故。而哀家就没有这样幸运了，关东、疆北的沦丧之地是康乾二爷封狼居胥得来，哀家黔驴技穷地失去，对此哀家族人说哀家崽卖爷田也好，不守祖业也罢，不管说什么哀家都认了，但是，前前后后汉人世居故地未曾有半点损伤，那么后来的汉人史书凭什么用卑劣的语言来责备哀家呢？务必要再次强调的是，上述两地是哀家祖先取之于外人，而失之于哀家之手，与后来那些张口闭口都是满清，脑子里边装得满满都是华夏蛮夷的歪门邪说，心底里从未把大清奉为嫡朔正统，大清强盛时就想奴颜婢膝地来蹭一份领土、分一点荣光，大清危难时奔逸绝尘地把割地之事同自己撇清的人无关，他们更无权来指责哀家。看看哀家仙逝一百多年后的现在，倘使紫禁城的城墙倒了都会压到边境线上，这些所谓的史学家们又该如何书写这件事？”

　　“夏启终禅后，历朝历代无不是家天下，哀家免不了俗，的确是据国为家，但要说哀家卖国求荣简直是无稽之谈！哀家活了70多年，只遇到过儿恶室贫，从未听说子嫌家富的。割地赔款，所有的一切都是刀架脖子出于无奈，并非哀家厌恶财多，喜好用四方撒钱去取悦友邦，哀家地位已经无比荣耀了，无须卖国再荣。瞧瞧某些所谓的伟人，长白山、葱岭、黑瞎子、白龙尾，哪一处不是他双手奉上，唯恐别人不收的？当自己的百姓饿莩载道，易子相食时却要充胖子，非学隋炀宁可衣树，不愿裘民的做法，高喊国际主义，遍天下送粮，无耻！无耻！哀家虽然是一个妇道人家，但是，尚敢闽浙勇战英人，安南牢困法寇，黄海死战倭贼，新疆力却罗刹，京畿苦斗万国，屡败屡战地终哀家一世后，江山社稷虽远不及燕楚二昭王所琢之完璧，但亦弗如晋宋两末帝所折之断圭。比一比接下来的那些又是革命先驱，又是航海舵手的男人们不开一枪就让蒙古，不发一炮就却滇西，月剥日削，终至长沙定王所说‘国小地狭，（跳舞都）不足回旋’的地步，孰荣孰耻，不言自明。当然，哀家也有私心，哀家的私心是把一些财富带到了中国的地下，但也总比某些时刻标榜自己是精忠爱国，捞足民脂民膏就到西洋当候鸟的人高尚得多！”

　　“损公肥私，生活腐化，动辄挪用军费修缮颐和园使北洋水师辱败，先生您是个聪明，有独立思考的人，不会也会相信这些鬼话吧！哀家执掌权柄五十载，哀家的娘家未曾像汉吕窦、唐武杨那样不是兄弟皆王就是男侯女诰，何谈损公肥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