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周笔记(试图讲述一个完整、鲜活的西周)》
第21节作者:
独孤晓贱 公季在想,自己在周族首领的位子上已经度过了二十五年。二十五年前,他还是一头乌发,而今却已是头发花白,二十五年前的周族刚刚开始眺望世界,朝着黄河以北跃跃欲试,而今的周族威服山西,已是一个大国。
公季的思绪继续飘远,他想起了四十多年前的那个岁月,一群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相互搀扶着越过黄河朝着岐山出发,那是周族人迁徙的场景,他自己亦在其中。那时的自己还有着一张年轻的脸,同二十五年前的自己相比还要年轻,脸上没有一丝皱纹,而那时的周族却更羸弱,比起二十五年前还要弱上百倍千倍,同今天的周族更是不能相比。
想着想着,公季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微笑,神秘、欣慰、苦涩。
他突然看清了一个事实,自己的生命同周族的命运是逆向的,自己的生命从强壮走向枯竭,周族的生命却在走出枯竭,走向强壮。像是自己的生命注入了周族的生命,自己的生命虽然枯竭了,但它的枯竭有价值。
自己的父亲(公亶父)、哥哥(太伯、仲雍)以及历代周族首领们不正是在逆向中,用自己的殚精竭虑铸就了周族今天的强盛吗?先辈如此,后辈亦当如此。
想到着,公季有些痴迷,也有些激动,但很快就恢复了以往,这样的陶醉并不能作为自己生活的常态,若要周族继续的强盛,他仍需消耗自己的生命。
日期:2017-02-16 13:05:19
“翳徒之戎已经败逃,山西南部已尽在我周族掌控,祖父的遗志总算得以实现。父亲,接下来我们将作何打算?”姬昌早已来到公季办理事务的大殿,父子俩正在对周族日常事务进行商讨。此时的姬昌已是个年近四十的男人,岁月的历练已让他显得相当成熟,向这样的商讨在这间大殿已上演了不知多少次,公季正在有意的培养自己的接班人。
“对此你怎么看?”像往常一样,公季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要姬昌去给出答案。对此,姬昌也,十分熟练的说道:“儿以为,当务之急有两件。”
“那两件?”
“一是内政,二为外交。近些年来,我周族一直忙于征战,势力范围迅速扩张,却疏于管理,百姓连年征战也甚是疲惫,对我族势力范围加强管理,让百姓修养生息此为内政。商朝一直是我周族的宗主国,其势大并非我周族能撼动,如今我周族日渐崛起定会引起商朝的猜忌,引来祸患,多年来父亲也一直秉承着与商朝修好的政策,所以才有了我族的今日。如今,修好商朝,免除灾祸,此为外交。”姬昌十分流利的答道。
“二者应从哪一件事入手?”公季对于这样的回答似乎并不十分满意,于是追问道。
“修好商朝。”姬昌十分果断的说。
“恩。为父也打算亲自走一遭商都,借此次献俘的机会修好商王,以免引起商王的猜忌。”公季对姬昌的回答很满意,直到此时他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商王一向仁爱,只要我周族拿出足够的忠心,定能世代修好。”公季缓缓的说道,像是在说给姬昌,又像是说给自己,而他的一双眼睛也已望向了远处,像是又回想起了一段往事。
日期:2017-02-16 21:30:01
牧师之死
文丁十一年。
这一天,文丁静静的坐在王座上,尊贵、庄严。他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就连胡须也白了一片,脸上的皱纹深深浅浅,像极了黄土高原上的千沟万壑,若不是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很难辨别他与那些行将入墓的老人有何区别。
他已老的不成样子,但实际上,他要比公季年轻,他之所以会如此的衰老完全是操劳过度的结果。不可否认,公季的日常也很操劳,但比起文丁来,他绝对算得上清闲,商朝的处境足以让一个年青人心率焦脆,更何况是一个老人。文丁的身体已经严重透支,身体的每一个器官都在加速的衰老,唯有那一双眼睛,不向岁月低头,不向时间献媚,始终保持着他的光亮,那是王者才会有的光亮。
太子羡正静静的侍立在文丁身旁,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太子羡已是一位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一眼望去,显得十分精干。他最了解商朝的现状,也最了解父王的身体,两者都在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摧残。
周族的使团已经到达朝歌城,很快公季一行便会到达王宫,但太子羡依然不愿打扰父王,他太操劳了,即便是一刻的休息对他而言也是一种奢侈的享受。太子羡已经决定,只要父王不开口,他绝不会打扰着稍纵即逝的安宁。
日期:2017-02-17 08:11:08
“阿羡,对于周族的来朝你有什么看法?”终于还是由文丁打破了这份安宁,其实文丁的内心本就从未有过片刻的安宁。
“周为我大商附庸,遣使定期朝勤本就正常。平日有重大捷报也应来朝献俘。此次,周族新败戎狄,前来献俘也是情理之中,不过,周公(指公季)不远万里,亲自献俘绝非单单的献俘那么简单。”太子羡回答。
“哦?”
“近些年来,周族仰仗我大商的信任征战戎狄,虽保卫了我大商北疆的安宁,但周族也趁此做大已是不争的事实。儿以为,周公定是担心周族的强盛引起我大商的猜忌惹来烧身之祸,故此急于献俘。”太子羡平日里极为关注边疆事务,对于边疆的一举一动十分清楚,无论东夷、北狄还是周族,他都未掉以轻心。
太子羡见文丁未说话,于是接着道:“只怕周族献俘是幌,献媚我大商,以保周族完全才是真。”
“我们该怎么做?”文丁仍是十分平和的问,像是在征求太子羡的意见,又像是在让太子羡做最后的决定。文丁,永远是那样的深不可测,绝不会有人从他的脸上窥探到他的内心。
“尾大难掉,必须除之。”太子羡没有做任何的思索,斩钉截铁的答道,就像是他早就备好了答案,等待着提问。
“当年先王(武乙)启用周族本意也是抵制戎狄,保我北疆安宁。孤王继位之后也有此意,战争本就是一场赌博,很难说周族和戎狄不会落得个两败俱伤,却没想到周族竟会做大做强。”说到此,文丁不禁感叹,言语间竟有些悔意。
“季历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这十余年的时间,周族在他的手上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北疆也得到了安宁。若没有季历,恐怕戎狄还在侵扰我大商的北疆。若是没有季历,周族也就失去了支撑。”文丁像是对季历称赞,又像是看出了某种玄机。
“父王,您已经下定决心了?”一旁的太子羡似乎听出了其中的玄机,他知道,父王已经对公季动了杀机。
文丁并没有回答,但季历的死期无疑已被宣判。
公季此时已经站在了商朝的大殿之上,宫殿巍峨挺拔,似乎与多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商王还是那样随和,只是他确实老了,老的让公季有些出乎意料,但他也老了,人怎可能不老呢?商王也是人,也会老,这样想着,公季竟产生了一种通病相连的悲悯。显然,文丁并未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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