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7-04-25 20:55:29
忽然,后墙“咚咚,咚,咚咚,咚”地响了几声,翠花稍一愣神,马上明白了,两下一下,再两下一下,这是她和金锁约好的暗号。于是连忙放下灯盏,穿好衣服快步走出屋门。刚打开院门,闪进一个人来是金锁;才说要关门时,却又挤进一个人来是金梦。翠花茫然不解地望着金锁问:“这是要咋?不来便不来,一来就来俩。”
金锁小声说:“莫声张,关上门,我俩闯下祸了。进屋再说。”
进了屋,翠花给他俩一人倒了一碗水,便问:“咋地?吃饭了吗?”
“早就吃了,都啥时辰了。唉,前晌到瞎老五那瓜地里跟他要块瓜吃,那狗日的给切了两个死蔓子生瓜,一气之下,日头落了山,我俩就把他那五亩瓜都砸了。”金梦一边喝水一边说,金锁垂着头不吭声。
翠花一听就皱起眉头埋怨道:“哎呀呀!你两个也是混帐得利害,惹谁不好,偏惹他?自古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一个穷光蛋啥也没有,他怕啥?再说,那个有名的母老虎,谁能惹得起?仗着一连气儿养了两个男娃,再过十年八载------”
说得金锁烦躁起来,说:“哎呀,罗嗦死了!麻烦不麻烦?还管得了那麽长远?先说眼下咋办吧。”说着双手抓着头皮,发起愁来:“我大那号人,你们又不是不晓得,别看他就我这一个亲生亲养的儿,平日里啥小事情他都依着我,真有大事情,还不是他说了算?要是惹翻了他,他就往死里打我。这回------唉,都是你出的好主意。”金锁现在后悔了,开始埋怨金梦,要不是金梦出这个主意,咋会惹这麽大的麻烦。其实说心里话,也怨自己,就没有想一想,干啥要惹瞎老五呢?本来去了无非是想把那个籽瓜吃了,吃了也就罢了,金梦砸人家的瓜,自己没有拦住他,反倒和他一起砸起来,难道不怨自己吗?
现在静下心来,金梦也有些后悔了,俗话说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金梦就说:“唉,这会子说这还有啥意思?对了,我想起来了,前几天我媳妇竹叶她大来我家,说是黄河边上过队伍呢。实在不行,我看,咱俩就当兵去吧?嗯?”金梦忽然想起了这个主意,他自己觉得不错,就眨巴着眼睛看看金锁,又看看翠花。
金锁扭过头来问:“你晓得那是啥队伍啥兵?”
金梦说:“哎,管他是啥兵呢?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扔下枪就跑,他能把咱咋样?再说,真要是混得好,过个三年两载,还兴许弄个小官儿当当。那时候,咱骑上高头大马,军装一穿,再回来,吓不死他瞎老五!你大他还能有啥说的?你俩说呢?”
“瞎老五要是晓得你俩当了兵,兴许他也不敢再找茬了,只是------”翠花用询问的目光盯着金锁,她不情愿金锁走,可眼下金锁又不能不走。一时她还是真想不出比这更好的办法,就望着金锁,看他怎麽说。
金锁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实在想不出别的好办法,只能先躲一躲,就一拍大腿说:“就这麽定了吧。当兵去!”
“那,咱几时走?”金梦虽然鬼点子多,但是啥事情都问金锁,都是金锁说了算,从小到大都这样。
“夜长梦多,我看,咱三更就走吧。”金锁说完,一仰身子躺在了翠花的炕上。意思很明白,他是不想回屋去了。如果金锁再回去跟秀娥告别,他也能想得出翠花会怎样对待他,没准儿还会引来他大,那还不晓得会咋呢,肯定是走不掉了,非得死死地挨一回打,金锁不敢回去了。
金梦看看金锁,又看看翠花,金锁望着屋顶不说话,翠花低头扯着袄襟也不言语。金梦忽然明白了,此时此地自己是个多余的人,还不走干啥?便立起身来,对金锁说:“我先回屋告诉竹叶一声,三更时,咱俩准在北门外土地庙见。说好了啊。”说完赶紧起身走了。
翠花出去插上大门,返身回了屋,才忙着解衣扣,回头一望,金锁早已脱了衣服钻进了被窝,于是一口气吹熄了灯。
到了半夜时分,在吴村北门外。有四个人影在缓步走着,两个男的是金锁和金梦;俩女的是竹叶和翠花。走到后来终于分开了,两个女的停了下来,两个男的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
送走了他俩,竹叶问翠花:“你没告给秀娥一声?”
翠花不言语,只望着茫茫的夜幕出神,她的心已经跟着金锁走了。
竹叶替秀娥感到难过,觉得秀娥太冤枉了,汉子出远门都不跟老婆说一声,就对翠花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金锁不告给,你也不告给她?其实,自打秀娥过了门子,就晓得你们两个这档子事。好歹人家是金锁明媒正娶的婆娘,你这麽------不是太------”
翠花本来心里就很烦乱,这下更不耐烦了:“哎呀,住嘴吧你!你不是憨啦?我凭啥去告给她?不是寻的挨骂!哪个当你是哑巴?咋这麽麻烦?愿意告诉,你去告诉呀,哪个拦你来?”说完,理也不理竹叶,只管独自回了家。
日期:2017-04-25 20:56:26
竹叶追了两步,自己想一想,也觉着翠花是没法去说,不是寻的去挨秀娥的骂?于是,随在翠花身后也向家中走去。金锁和金梦就这样走了,他俩不知道这一走,啥时候才能回来,或者还回得来回不来。翠花和竹叶也不晓得,他们这一走就是整整十一年!不管怎麽说,是她俩送走了他俩。可秀娥这个金锁堂堂正正、明媒正娶的老婆,却还蒙在鼓里,一点儿都不晓得呢。
第二天早上,天已经大亮了,金锁家的院里鸡鸣狗叫,低一声高一声,叽叽嘎嘎,呜呜汪汪地很是热闹。金锁妈早早起来撒了一把鸡食,就在西厦里忙着燃柴做饭。她晓得金锁夜黑没回来,不管他去哪里,只要等到金锁大的火气消了,就啥事情也没有了。所以,她心里到是一点儿也不着急。
金锁大起来穿上衣裳,揉着眼睛走出北屋门,先到南墙跟儿马厩里看看菊花青,用手拨拉一下料草,拍拍菊花青的脑门。然后,回到北房台阶上坐下,用铜烟袋锅在烟布口袋里挖着烟叶。绣花的烟布口袋下,缀着一枚又光又亮的罗汉钱和一个血红的玛瑙环。翠绿的烟袋嘴鲜得透亮,金锁大叼着烟袋嘴就象噙着一截葱芯。他用火镰点燃火,抽了两口烟,突然想起头天夜黑的事,便扭过头去朝西套间喊:“金锁,金锁,金锁回来没有?”自从有了金锁,他吆唤金锁妈就吆唤金锁,好象儿子就是妈的名字一样。不独金锁大是这样,村里人都是这样,女人没有名字,娃的名字就是她的名字,除非她要不下娃。有的老婆家吆唤汉子家也是这样,或者吆唤一声“他大”。
金锁妈从西厦里只向外探了一下头,没作声,又回身忙着去做饭。
西套间里,秀娥衣服整齐地靠坐在炕沿上,她双手捧着一个红格子汗巾包。她想去给金锁送馍馍,不想公公在院子里坐着,正发愁怎麽样才能不叫公公看见,忽然听见公公的吆唤,她就连忙答应了一声:“噢,没回来。”然后爬到炕上,从窗上那块二寸见方的小玻璃片向外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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