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田长命三步两步赶过去,往那坟头上一坐,软硬正合适。往倒一躺,高低也恰当。展一展腰,打两个哈欠,两胳膊一抱,不消多久,沉沉睡去。
睡了不知多久,被人推醒。睁眼一看,是个干瘦的老头。那老头见他醒了,便道:“后生,我是鬼。”
田长命道:“嗯。”翻个身,背对那鬼,继续睡。
那鬼又推田长命肩膀:“后生,我说我是鬼。”
田长命道:“嗯。”肩膀耸耸,接着睡。
那鬼火了,一把把田长命掀过来,喝一句:“我是鬼!”说罢把身上衣衫解开,只见至脖子以下,皮肉俱无,只剩白骨,果然是个鬼。
田长命看明白了,火气也起来了,发力推了那鬼一把,把那鬼推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田长命指着鼻子就骂道:“连个安生觉也不让人睡踏实了,你这鬼也忒不讲究。我耳朵也不聋,你说你是鬼,我也听见了,答应也答应了,你还要我怎样。”说罢一步上前,拽衣襟把那鬼拎个双脚离地。
那鬼叹气道:“都说世人怕鬼,怎么碰上你这么个混不吝。罢了,只是下面这座坟是我的,睡在上头,压得我喘不过气,睡不安生。”
田长命道:“你是个死鬼,坟里睡了百十年了,还缺这点觉。”说罢把那鬼往地上一扔,自顾自倒头去睡。那鬼也不敢招惹他,叹一口气,坐在坟头,等到天明鸡叫,田长命起身,才敢钻回坟里。
日期:2018-04-11 19:36:37
《霜花》
朔阳马明秋,是民国时候朔阳一任县长。早年就读于辅仁大学,对生活品味颇为讲究。任职县长后,特意从太原买了四块玻璃,打算安装在自己宅中。路上打碎三块,只有一块顺利运抵朔阳,被马县长安装在自己卧房处。
朔阳的农村里,直到九十年代初,还有不少房屋使用纸糊的窗户,马县长在大半个世纪前就用上玻璃,不可谓不前卫。
马县长安上玻璃的时候,已经是腊月隆冬。白天安上玻璃,夜里睡觉。辗转反侧,总也睡不踏实。调亮马灯,就看见玻璃上已经厚厚结了一层白霜。眯缝眼睛,觉得那白霜后面似乎有什么黑乎乎的东西。
他大约也是睡迷糊了,不多在意,提着马灯过去,伸手去擦那白霜。擦掉一层,往外一看,黑咕隆咚,除了鹅毛大的雪片在灯光中盘旋,什么也看不见。
也不再多想,又多加了一床被子,把马灯灭了,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起鸡叫,马县长起床打太极。刚出门,他家的长工急毛火星跑过来说大门外又冻死个要饭的。马县长训了那长工两句,让他把那死尸弄走。长工唉了一身,转身要走。忽然一愣神,僵在原地。马县长问话也不回答,直挺挺伸手往前指。
马县长一看,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那窗户上结的窗花,被他夜里抹了一片,又重新冻上,有的厚有的薄,层层次次,构成一幅图像,分明就是张眉头紧皱的人脸。
日期:2018-04-12 19:31:22
《刘长腿》
刘长腿,朔阳城隍庙庙祝。从传说的情形看,应该是小时候得过小儿麻痹症,两条腿跟筷子粗细差不多,走不了路。但刘长腿心思活络,自己驯了一条大狗驮着他出入。城隍庙香火不旺,刘长腿自己也整天吃素,那狗跟着他,更没有什么油水,时常得逮个耗子吞个雀儿饱肚。
那日刘长腿骑着狗外出买盐,走到半路上就闻到一股香气。扭头一看是一伙人托着一只盘子端着一只烧鸡。那香气长了手一样牵着那狗,那狗滴滴答答着口水就跟在那伙人屁股后面走。绕了两个弯,就看见那伙人进了一座小庙。那庙里的泥塑是个娇滴滴的女子,是个狐仙,很是灵验。看着情形,这伙人是来还愿的。
刘长腿肚里馋虫也勾起来了,眼珠一转,有了主意,附在大狗耳旁,就说半夜三更,咱俩再来一趟,把这东西拿了回去祭了肚肠神。
那狗的节操似乎还比他多些,迟疑一下,呜呜两声,那意思是偷了贡品,岂不是和狐仙结下梁子。
刘长腿一拍狗脑袋:“就你娘们唧唧屁事儿多。咱俩住的是城隍庙,她个小小的狐仙敢上城隍衙门找茬?”
那狗一听,说的在理,欢快地汪唔一声,驮着他蹦蹦跳跳回了城隍庙。
一人一狗熬到夜半三更,那狗驮着刘长腿偷偷摸到狐仙庙外。左看看,又瞅瞅,没有人,轻轻伸手推开庙门,借着月光就看见那烧鸡油汪汪,亮堂堂,分外诱人。那狗驮着刘长腿蹿过去张嘴要叼,不想刘长腿手快早就抄在手里。那狗就不乐意了,探回头来要抢。
刘长腿一手抄着烧鸡高高举起,一手推着狗头使劲发力,嘴里慌张劝那狗:“不着忙,不着忙,回去再分,回去再分。我什么时候对你扯过谎?”
大狗歪着脑袋想了想,刘长腿对自己就似乎没说过什么真话。于是汪唔地抗议一声,脖子一绕,脑袋从刘长腿手里脱出来,长长探着脖子去抢那烧鸡。刘长腿连忙歪着 身子伸长了胳膊好让烧鸡躲开大狗滴滴答答流口水的嘴。
两个一折腾,狗一个趔趄,撞在供桌上。哐当一声,供桌上倒了烛台砸了香炉,香油供 果洒了一地。狐仙庙的庙祝听见动静,喊一声:“谁?!”起身就要出来看。那狗着了怕,撒蹄子往外蹿。刘长腿一个不留神,屁股坐得不正,在狗背上让一颠两颠颠到地上。眼看着那狗夹着尾巴晃着屁股蹿得没了影儿,心里暗叫一声“完了”。也是他有点急智,知道万一让狐仙庙的庙祝逮着,少不得一顿好打。就望着狐仙娘娘背后爬过去,思量能躲一刻是一刻。手里胡乱一抓,摸起一根硬邦邦的木头棒子来,抄在手里,心想万一狐仙庙的庙祝搜查到这里,就先下手为强,把他敲晕了再做计较,总强过当躺在案板上等着挨到的鱼肉。一时间手也抖,肝也颤,哆哆嗦嗦在角落里缩成一团。正不知道要如何被狐仙庙的庙祝发落,突然听见呜呜的声音,冒出硕大一个狗脑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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