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7-05-23 00:39:14
　　贺嘉皱了下眉头，鼻翼微微张合。
　　“昨天傍晚，七点左右。”
　　“你们在哪里见面，都说了些什么呢？”

　　“在警校学生食堂二楼。”
　　“聊过些什么？”
　　“警官，我知道你们查案的原则和程序——”贺嘉的情绪终于有些激动，“还是请你把我妹妹的死因详细告诉我！”
　　付燕青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睨视着眼前的年轻学警。心想，你是有被告知真相的权利，但是我们也有查案的原则。或许你会觉得我不通人情，但是这时候绝不能讲情面而坏了查案的规矩。我这是对你负责。
　　“年轻人，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我得给你个忠告——虽然你现在还不是丨警丨察，但是这样的说话以及思考方式，对你来说同样很危险。”
　　日期：2017-05-23 00:49:51
　　贺嘉无奈地往后仰头，但嘴上什么话都没说。

　　付燕青撇着嘴呈“八”字，不自觉抬手刮了刮鼻子。正常人不是应该生气反驳我才对吗？他不说话什么意思？看穿了我故意打官腔？他一定认为我这幅面孔很可恶吧。
　　付燕青总觉得贺嘉怪怪的，他身上似乎发生过什么大事。
　　贺嘉接着说了下昨晚在警校食堂发生的事。
　　“你作为哥哥，听到妹妹被人欺负，难道没想过要帮她出头？”付燕青略带狐疑的眼神看着贺嘉。这小伙子虽然感觉很老沉，但毕竟才二十来岁，太老练了反而不太正常。

　　贺嘉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
　　日期：2017-05-23 10:07:48
　　付燕青注意到他的表情，感觉自己的心思似乎又被他看穿了，心想，他那种眼神，一定在笑我肤浅吧——难道所有年轻人都应该替妹妹出头，狠狠揍那些学坏生一顿，才符合情理吗？或许是我太主观了吧，成熟老练未必就跟年纪有关，就像某些天才足球运动员一样，总是表现出一种超乎常人的沉稳。
　　“警官，我当时告诉我妹妹，在学校被欺负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老师，我想这才是最理智最正确的方法吧。”贺嘉淡淡地说。

　　“嗯，你说的很对。”付燕青接着说，“既然你通晓事理，那为什么会闹的不欢而散呢？”
　　日期：2017-05-23 10:09:22
　　“她跟我说告老师的话，以后在学校会被更多人孤立，我当时听到这话很生气，所以才骂了她——”贺嘉说着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表情有些沮丧，“不让她练跆拳道，我以为她想以暴制暴……”
　　“后来呢？”
　　“我们争执了几句，她就离开了。我看时间才七点半，警校离她住的地方也不算远，就没追上去……”贺嘉样子很懊恼，脸上氤氲着深深的愧疚。
　　付燕青把信息记录在本子上，在时间七点三十分下方做了重点标注。
　　“对了，你刚才提到她被人欺负，知道为什么事被人欺负吗？”根据以往经验，高中少女谋杀案很多都牵涉校园暴力事件，付燕青也是凭经验随口一问。
　　日期：2017-05-23 10:09:46
　　“我当时没有问……”贺嘉哽咽道，愧疚地低下了头。
　　这一个低头的卑微动作，却戳中了付燕青悲悯的神经。
　　“最后一个问题，昨天晚上11点至2点期间，你在哪里？”他的语气很委婉。
　　贺嘉猛然抬起头，眼神里闪烁着几丝愤怒的光芒。

　　付燕青竟然咽了口口水。我这样问分明就是调查他的不在场证明，他肯定在质问我这算什么？把他当作了疑犯吗？看来以后还是多注意下语气才行。
　　贺嘉随即调整情绪，淡淡地说，自己在寝室里睡觉。
　　付燕青挠了挠头发，解释道：“你懂的——我们要按例查问所有人。”
　　“你叫贺嘉对吧？学什么专业的？”他接着像是没话找话。
　　日期：2017-05-23 10:10:19

　　“刑侦。”
　　“这时候你还能控制住自己情绪，很难得，那差不多吧——哦，对了，我想给你提个醒——”付燕青煞有介事地说，倒也符合他敏感脆弱的性格。
　　“什么意思？”贺嘉疑惑道。
　　“我看你说话逻辑挺清晰，出了这么大的事还能控制住情绪，应该是个搞刑侦的胚子，但是你们这个年纪的人，做事冲动，又热衷于什么心理侧写和推理，所以我才提醒你，千万不要私下乱来，不然的话只会给我们添乱，明白吗？”

　　贺嘉无奈地叹了口气。“警官，我妹妹到底怎么死的，相信我，我能够帮到你们！”
　　日期：2017-05-23 10:10:59
　　真是头犟牛。不过退回去十五年，我当时不也分不清忠言逆耳吗？算啦，不跟他一般见识了，要换是老罗早拍桌子骂娘了。
　　“走吧，我领你去看遗体，不该问的就别再问了。”付燕青态度很坚决，“你们签字以后，法医会即刻解剖，我们也要尽快开展调查。”
　　贺嘉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也没再纠缠。
　　从电梯口出来，到通往太平间这条过道，距离不算长，看上去却有些阴冷。米白色的瓷砖，光滑的像镜子一样。吸顶灯照射下，人的倒影在地上清晰地反射出来，也显得那么冰凉。
　　日期：2017-05-23 10:11:20

　　太平间门口的长椅上，姚慧芳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枯木雕塑。她见到贺嘉走过来时，立即站起身来，嘴里不断念叨着：“女儿没了，这都怨我没照顾好她，都怨我当初……”
　　“妈……要怨的人不是你——”贺嘉搂着母亲消瘦的肩膀，他的眼中竟然连一滴眼泪也没有，“别太伤心，身体要紧……”
　　“你妹妹死的好可怜……一定要抓住凶手……”
　　“我会的！”贺嘉的眼神无比坚毅。
　　付燕青已经站在太平间门口，离过道那把长椅不过三米之隔。见到姚慧芳哭得泣不成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他是深有体会。
　　日期：2017-05-23 10:11:58

　　但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见贺嘉走了过来，他动手轻轻推开了太平间的房门，目送贺嘉进去。自己跟在后面。
　　付燕青注意到，贺嘉走进太平间的时候，看样子是屏住了呼吸。年轻人先是伸出颤抖的左手，两根手指夹着“盖尸布”，白色布料上就像布满了有毒的荆棘，手指头似乎麻木了，动作极为迟缓。
　　贺嘉微微侧着脸，一点一点往下揭开白布。
　　先是尸体的额头，以及凌乱的黑色长发露了出来，接下来是一双睁得大大的眼睛，比生前似乎还要大，像两个铜铃一样，目不转睛瞪着天花板。
　　日期：2017-05-23 10:12:32
　　付燕青的心被什么东西给拽着拧了一把。他看到贺嘉跟妹妹眼睛对视，好像这一瞬间才终于接受妹妹死了这个现实。这一刻，他自己也快要窒息了。
　　尸体的眼珠子突然动了一下，或许是幻觉吧，也或许是生理反应。
　　付燕青下意识打了一个寒颤，而贺嘉的眼神却没有躲闪，他那双深邃忧郁的眼睛，一直跟妹妹对视着，这种表情，付燕青感觉就像在照镜子。
　　四年前，付燕青望着三岁女儿的遗体时，他跟贺嘉此刻的感受应该是一样的。当时他的内心也被愧疚和悔恨充溢着，以至于连眼泪都没有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