蚆蜅眯眼想了想:“上年六月间,天热的下了火一样,又没有什么雨水,桥下河床都干的露出来了,我不得已避回了东海,七月间再回来时,桥上已经生出了这些东西,竟制的我消息都传不出去,还好那天在两位姑娘身上闻到你的气味,才附了丝气息带信给你。”
“等等!”安之似乎想到什么,打断了二人的对话:“我记得去年就是立秋前后出了第一桩失踪案,青蜜回来说那姑娘是去后门桥洗衣服时没了的,当时都以为是跌进河里淹死了,就为了这事玄二还弄了个大木桶,非要我去学浮水来着。既然你说六月间河床都干的见了底,立秋前后的水量也当不至于淹死人且把尸首都冲的找不到才对!”
蚆蜅惊愕的瞪大了眼睛,缓缓摇头:“这是从何说起,断没有的事。我纵然神力被封,也不会任人淹死在这河里…”顿了顿,又委屈的耷拉了眉眼:“再说了,这河里的水哪能淹死人,淹死个猫儿狗儿恐怕都不能…”安之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眼桥下的小河,大块干得发白的石头暴露在水面上,可怜巴巴的一点点小水流在石缝间蜿蜒,哪怕是正月枯水期,这幅情形也着实可怜了些。
玄一长指发力,把手中的“苔藓”揉的粉碎,满不在乎的拍了拍手中的粉末,一振袍袖:“不过是略有些道行的祝融妖,不是什么大麻烦,你且再等等,今晚我再来寻你。”少年闻言可怜巴巴的点了点头:“韦兄你可一定要来啊,我等着你…”话音刚落,人已经不见了。此时日头渐高,旁边的行人已经比方才多了不少,但是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少年。
玄一回到安邑坊中的宅子就开了库房,支使着青厢青蜜翻箱倒柜的,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一个做工粗糙的白石缸。回想起过往玄一使用的法器,不是赤金就是嵌宝,安之尤不相信这次的法宝就是块粗石头做的,仔细摸了又摸,你说它是路边刚捡来喂猫的都有人信。玄一冲安之翻了个白眼,把石缸上的积灰擦了擦,爱惜的抱在怀里:“你这被金子遮了眼的俗人,这可是龙宫重宝,只当金的银的就值钱啦?”玄二在旁边帮腔:“安之你这回可真打眼了,这石缸是阿兄当年连骗带吓才从东海龙王手上得来的。阿兄替人看头疼,竟把人家头上的尺木拿下来了,把老龙王急的团团转,后来答应把这石缸送给阿兄,才拿回自己的尺木。就因为这桩事情,差点没赶上那年的瑶池宴。”
却原来每条龙头上都生有一物,状如博山形,名唤尺木,龙如果没有尺木就失去腾云驾雾的能力,不得升天。安之最是守规矩,闻言谴责的皱眉:“阿兄怎好打着治病的名号,行这坑蒙拐骗之事。”玄一一听不乐意了:“什么叫坑蒙拐骗!他那尺木生了足有五万年,已经石化了三寸半,要不是我出手,可不光头疼,等尺木全部变成石头,那条老命就要交待了!这宝贝,就算是他付的诊金也不亏。”他倒是没说,老龙王当年还赠了一箱龙眼大的紫色东珠、十匹月色鲛人纱,另并一砗磲的万年海浪声给他做诊费的。
“…这不是现在救他儿子就派上用场了吗,取之用之,我可真是世上难寻的善人!”不服气自己被安上坑蒙拐骗的名号,玄一一直到晚上出门,还在嘟嘟囔囔的自我表扬。几人下了牛车,刚踏上后门桥,一眼就看到白衣少年长手长脚的摊在桥面上,听到动静费劲的坐起来,委屈的抱怨:“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咦这不是老爷子的玉精碗吗,怎么在你手上…”玄一自得的拍拍手中的石头钵:“就靠它救你了!”话音未落,那玉精碗竟从玄一手上滑落,硬生生磕在桥面上,摔了个粉碎。
蚆蜅响亮的倒抽一口气,手脚并用的爬到玉精碗遗骸旁边,绝望的抽泣起来:“完了…没救了…”安之比他还心疼,煞白着脸跑过去:“阿兄!你怎的这么不当心!”
—“莫急~你们再仔细看看!”玄一抿嘴笑着,弯腰拾起个东西捧在手里,安之眯眼使劲看了看—依稀是玉精碗的轮廓,却是透明的,看上去像水,但却并不倾泻,就像碗没有碎只是变透明了一样,安之用手摸一摸,手感虚软,伸手进去,手指感觉就像被水包起来一样。蚆蜅止住抽泣,坐在地上仰着满是泪痕的脸恳求道:“韦兄你别卖关子啦…”玄一一勾嘴角,握住蚆蜅的手,引着他把手伸进“碗”里去,水却顺着蚆蜅的手流了出来,瀑布一样源源不断的滚落。“玉精碗是龙宫的储水器,碗破而碗之魂尚在。感受到龙族的气息,魂魄散去,化成玉精流出。这玉精,是天下水汽之源,正是克制那祝融妖物的利器。”玄一一边解释,一边牵着蚆蜅把玉精淋在生了苔藓的石头上,原本鲜红如血的苔藓被水流浸润,竟似被火焰炙烤一样,发出几不可闻的吱吱声,卷曲着慢慢枯萎收缩。玉精源源不断的顺着蚆蜅的手往下流淌,漫过桥面落入河床,渐渐的,桥下传来轻微的水流声,安之扶着桥栏探头往下张望,惊奇的发现,桥下的小河中,清冽的泉眼正从河床中冒出来,水流冒着珍珠般的泡沫愉快的奔涌,河水慢慢满溢,原本露在月光下的石头渐渐被淹没,发出久旱后酣畅的痛饮声。
眼角白光一闪,少年清啸一声,跃身跳入桥下,安之吓了一跳,赶忙趴在桥栏上看顾,却只见一条银白色的小龙欢快的在河中来回游弋,浑身的鳞片在月光下闪着珍珠色的光,十分高贵美丽,纤细有力的龙腰延伸到末处,却长了只怪模怪样的虾尾,颇有些笨拙的在水中撒欢儿,扑腾出一丈多高的水花。玄一也被蚆蜅的欢乐感染,嘴角上翘微笑起来。倒是安之还惦记着事儿:“阿兄,那些失踪的女人家…”“哎哟!”话音未落,少年快活的声音突然变了调,转成了一声惊呼,韦家兄弟三人凑到桥栏边往下望,却见河床上一块大石被少年扑腾的虾尾撞到,翻滚到一边,下面竟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洞来,清冽的河水倒灌进去,搅起了一个斗大的漩涡,阵阵死鱼烂虾的腥臊气从洞口汩汩冒出,小银龙手忙脚乱的游远了些,嫌弃的拿前爪捂着长长的龙吻,求救的抬头望向桥上的兄弟三人。
玄一冷笑一声:“你这小水沟里名堂还不少,今儿就帮人帮到底吧!”说完手指在空中一晃,那碎了一地的玉精碗稀里哗啦全飞进了玄一的袖中。小龙听得玄一要出手相助,兴奋的弹了下虾尾,不等玄一施法,一个水球就迫不及待的跃出水面飞了过来。
安之躲闪不及,眼前一花,只觉天旋地转,扑通一声跌下了水,却原来是被小龙的避水决兜头砸中,摄入了河里。安之手忙脚乱的浮在水面上,好不容易才站了起来,吓得韦家老大老二都白了脸,飞身过来飘飘然立在了安之身边,一人瞪了小龙一眼,小银龙不服气又不敢造次,暗地里冲“柔弱的书生”安之翻了个大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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