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长绷着脸，严声厉色的表达着对我们摸底成绩的不满。我已习惯了，从来到现在就没见他笑过。倒是站在他身后的排长，一脸的淡然。其实对于三公里的摸底，连队的整体成绩算得上是中上等，连长不过是摆出一副“成绩一般需要努力的”做派来刺激我们而已。
　　晚饭后全连集合在电视间学军歌，本来应该由值班班长负责，但教我们唱歌的是排长。歌名叫《一只钢枪》，它算得上是部队里最流行的歌，开饭前唱，拉歌的时候唱，点名的时候还唱。短短的几句歌词，铿锵有力斗志激昂。
　　虽然我之前没听过这首歌，可是当排长唱出第一句的时候我就感觉他跑调了。他自己也微微侧着头在细细品味刚才唱出来的那一句
　　“哎，怎么有点不对劲呢”

　　排长又哼唱了几句试着找回曲调，我们被排长既认真又疑惑的表情给逗笑了。
　　“笑个屁你们，唱歌都不跑调咋地？”
　　他虽然这么说，但自己的脸上也挂着笑。排长一笑，我们更无所顾忌的笑出声来。
　　排长是个很智慧的人，他很清楚新兵的心里状态。他的轻松幽默在无形之中，将那片压抑在我们心里的阴霾消去大半。
　　“好了好了，别笑了，我唱一句你们跟着我唱一句”
　　他使劲的拍拍手，将我们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排长很会带动气氛，我们也唱的很是高兴和卖力。一个个露着青色头皮的脑袋瓜整齐的看向一个方向，口型一致气沉丹田的吼着歌。这小小的电视间充斥激荡着年轻荷尔蒙的味道。
　　气氛热烈，身体也跟着燥热。我们脱了冬作训的外套，唱着唱着又脱了棉袄，到最后上身脱得只剩一件制式衬衣。我们的领口都敞着，袖子也挽了起来，情绪和身姿全都放松开来。有的新兵还是嫌热就问排长可以光膀子唱吗？
　　排长一本正经说：你瞅瞅你们，不就学个歌吗？撸胳膊挽袖子的要打仗啊？还想裸唱？咱们又不是卖身，不能在脱了。
　　这应该算是我们第一次在新兵营笑的如此放松和无所顾忌。

　　排长的每唱完一句，就会目光巡视着我们检验成果，那对平整的像是修剪过的眉毛和那双带着微微笑意的眼睛让我移不开视线。
　　“赵量，你有病啊，一边唱一边笑，你笑啥呢，来，说出来让我笑笑”
　　我面红耳赤的站起来，尴尬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把“笑你好看”这种实话说出来吧。
　　“一天天跟个小姑娘似的，不是直勾勾的瞅就是傻呵呵的笑，坐下，晚上在收拾你”
　　排长佯装怒气的话里透着一股无可奈何的感觉，即便在当时，我也很笃定的相信他不会真的生气。

　　因为每一次与排长对视，他沉着淡然的眼神里还裹藏着一丝温暖。
　　日期：2017-06-05 21:52:08
　　13.
　　熄灯号将营区隐没在漆黑的寒夜中，通常这时候也是我们开始室内体能训练的时候。
　　排长样子很好笑，他披着被子盘腿坐在床的中间，一脸笑容的盯着手机，手机屏幕的光将他的眼睛映射出点点光芒。即便一边着玩手机，他还不忘时不时的抬头审视一番正趴在地上做俯卧撑的我们仨。

　　我们三个边做边报数，以此证明已经做了多少。看着排长对手机的投入劲儿，我心里竟然产生了一种想要逗他一下的想法。于是我故意将数字报错，直接跳了两个数。起初排长并没有反应，但我身旁的申宝停顿住了动作，被汗水浸透的脸在幽暗中折射出油亮的光，那双大眼睛直愣愣的瞅着我说：你数错了，一下跳这么多呢。
　　申宝一脸的耿直让我简直抓狂，这个猪队友让我成功的引起了排长的注意。
　　“你俩去你班长那屋做体能，赵量你大爷的，今天看我怎么收拾你，敢跟我玩心眼。”
　　幽暗的空间里，只剩下我和排长。他坐在床上气势威严的喊着口令，我则趴在地上跟着他的口令起伏。故意延长的口令让我支撑停顿的时间比平常多了好几倍。肌肉的酸痛和颤抖不停的双臂已经把我折腾到了极限。
　　“排长，我错了。我数错数不是为了偷懒”

　　排长盯着手机无视我的求饶，继续喊着口令。
　　“排长，我就想逗你一下，看看你知不知道我故意数错的”
　　排长抓起身边的枕头朝我飞了过来。
　　“我艹，你个小逼崽子，还没哪个新兵敢说逗我玩呢。”

　　枕头飞来的力道并不大，他的眼神和表情里也感受不到愤怒，因此我知道，排长并未真正生气。
　　我捡回枕头朝排长递了过去。他结果枕头的同时说句：“你给我站这”
　　我乖乖的站在他面前等待训斥。
　　“你看看你三公里跑的什么玩意，丢不丢人，14分及格，你TM都快跑到24分钟了。我告诉你，下一次考核，你要是在不及格，趁早给我滚出一排，爱哪去哪去，你看看哪个排长还能像我这样惯着你”
　　进了部队我还从未给自己设定过目标，只是每日迷茫麻木的跟随着班长的脚步。但从那一刻起，我找到了目标和方向。即便不是自己想要的，但能让排长高兴和肯定，就是值得的。

　　我很认真的回应排长，但不知怎么的，总是憋不住笑。
　　“一天就知道笑笑笑，也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多笑，我问你，你平时老盯着我干什么？”排长微微仰着头，一脸戏谑的看着我。
　　“咋样，是不是你排长帅到连男人看了都对眼的地步。”说完他自己到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出了声，那鼻音里的闷笑声和他不停抖动的肩膀让披在身上的被子都一颤一颤的。
　　看排长笑成那样，我心里有些小鄙视，感觉他这人笑点比我还低，自己能把自己逗成这样，有点傻。但有一点他没说错，我确实是看他看对眼了。
　　为了岔开这个话题，我假装好奇的问排长：“排长，你是在和女朋友聊QQ吗？”

　　“我不会QQ，你关心这个干啥，继续做你的俯卧撑去”
　　那个年代QQ就好像网络身份证一样，几乎每个人都有。手机QQ和诺基亚智能手机更是在我入伍那一年成为了一种流行和时尚。
　　一方小小的手机屏幕将五湖四海，熟悉的亦或是陌生的人们连接在一起。那种新奇感让智能手机和移动网络在当时形成了一种潮流。让我没想到的是，排长竟然不会用QQ，他手握着智能手机竟然是用来发短信。这在当时不能用手机也买不起智能机的我看来，简直是暴殄天物。
　　直到现在，排长也只学会了用微信，其他网络相关的事物，他依旧学不会也不想学。

　　日期：2017-06-06 22:45:12
　　14.
　　最开始的时候，我一直认为无论排长是否有女朋友，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尽管我不可抑止的喜欢上了排长，但我心里很清楚，我们就像两条交叉的直线，短暂交集过后，终究还是彼此人生当中的过客。我曾以为只要在新兵营每一天都可以看见他，那我已然心满意足。
　　体能过后我们满身是汗的爬进了被窝，安静幽暗的屋子里，很快就响起了轻微规律的鼾声。
　　排长仍旧饶有兴致的在短信聊天，黑暗中那双眼眸随着屏幕的光亮变得忽明忽暗。当门被推开缝隙，闪进一个人影的时候，我的注意力随之被吸引过去。因光线太暗，我看不清他的脸，但从身材来看好像是一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