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三千年:这个历史挺好看——人人都能读懂的心灵国学史》
第55节作者:
邺下风流在晋多 日期:2017-07-10 15:37:03
第二十六回 晒玄言向秀演绎庄子反王肃曹髦问难太学
阮籍后来越发任性,时时独自一人驾车乱走,率意而行,走到路穷无道时,恸哭而返。又曾登上广武山,看刘邦、项羽争战处,长叹道:“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也不知他骂谁是竖子。又登武牢山,望京城而叹,总之是很伤感很伤感,54岁时死去。
刘伶离开竹林后,更加抓狂,原来还土木形骸,这回干脆形骸也不要了,常乘一独轮小推车,携一壶酒,使人拿锸跟着,说:“死便埋我。”后来朝廷征召他对策,想让他到朝中做官,同时被召的人答题时都是说孔子,一个个得中高第大官。他对策时却大谈老子,被斥为无用而回。
竹林中向秀是个很秀气、很有意思的人物,在生活中我们时不时会遇到这些人,他们不逞头,做事也不靠前,但有时做出来的事让人稀奇不已。就说向秀吧,竹林七人中他显得最没个性,嵇康打铁不理会钟会时他就在旁边,敲敲打打、煽风点火总有他的份儿,可钟会最后也没害他,说他的坏话,可能看着他老实。
向秀是七人中对玄学贡献最大的一位,他作的《庄子》注在玄学界刮起了一股旋风,引起了一阵轰动。
那还是他跟嵇康打铁时的事,两人一边干活,一边说话,向秀说:“我打算给《庄子》作注。”嵇康说:“这本书本来就已很好了,那还用得着去作注,正是妨人作乐罢了,还不如咱们趁热多打二斤铁。”
向秀也没多说,把书快注完时,拿来让嵇康看,说:“你看我的注解妨人作乐吗?”
嵇康一看,不禁叫好。
向秀用当时流行的玄学思想去演绎《庄子》,给庄子这位不爱打扮的干瘪老头做了件流行玄色衣裳,使庄子一下子跟上了时代潮流。这时人们才惊奇发现,原来《庄子》中埋藏着这么深的玄学金矿。
向秀的《庄子注》让人们眼前一亮。过去人们只注意老子,在老子中开掘,却忽略了庄子的含金量。
《庄子》自成书以来已几百年,一直销路不佳。名家、阴阳家、纵横家都一个个畅销一时,庄子却一直像他说的在泥地上曳尾,没人问津。最后法家登台,把各家都清洗扫除了一遍,庄子连曳尾的地也没了。
汉初黄老大兴,按说老子和庄子沾着师徒关系,总该有机会了吧,可是庄子还是没机会冒头。
汉武帝独尊儒术,庄子更是进了冷库。
曹魏时玄学兴起,打头阵的是老子和《周易》,庄子还是没人气。
但这是暂时的。
竹林中的一群愤青发现了庄子这位老前辈愤青,哇塞,庄老师庄老师地叫了开来。更没想到的是,向秀这个平时蔫儿吧唧的学生给庄老师送来了一件大礼—“庄师玄传”,一下子捧红了庄子。《庄子》荣登各大书店卖场畅销书榜首,和《老子》《周易》一起鼎足为三,成了三玄之一,共同托起了玄学的炉灶。
嵇康之死使向秀失去了一位铁友,失去了一个铁中铮铮的知音,使他注《庄子》书的兴趣大减,他到死也没注完(差两章)。
为了生活,他入朝为官。司马昭见了他,还挑逗道:“听说你想当隐士,怎么隐到这儿来了。”向秀说:“巢父、许由这些拿着自己这根儿针当棒槌的人(狷介之士)有什么好的,他们不了解尧帝的心(不达尧心),有什么好羡慕的。”司马昭听了大乐。
向秀没说什么“大隐隐于朝”的话,却从此在朝中隐了起来,过起了混饭吃的生活。在一个冬日的黄昏,向秀经过嵇康居住的老屋,夕阳西下,映着寒冰,凄冷异常,树木萧瑟,邻家吹笛声在空中传来,想起当年竹林游宴时的热闹,向秀再也抑制不住,悲从中来,作了篇《思旧赋》,说:
瞻旷野之萧条兮,息余驾乎城隅。践二子之遗迹兮,历穷巷之空庐。
想好了几句,实在念说不下去,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打转,只好上马而回。
竹林佳话如此收场。
早在嵇康血染市朝前两年,曹魏一个年轻皇帝也喋血街头,这就是后来被贬退回“高贵乡公”称号的曹髦(máo)。
曹髦3岁时被封为高贵乡公,15岁被挑中,继废帝曹芳之后当了皇帝。
登基那天罢朝后,司马师在家偷偷问钟会怎么看这位新皇帝。钟会说:“才同陈思,武类太祖。”陈思是陈思王曹植,太祖是曹操。
这等于给司马师敲响了警钟,说曹髦是个不好对付的家伙。
司马师自然明白,嘴上却酸溜溜地说:“真如卿所说,那是社稷之福啊。”
曹芳被废是由于不听话,想把司马师除掉,没想到又找了一个不听话的。
在那个年代,被钟会这个克格勃猛夸可不是件好事,嵇康就是被钟会夸为“卧龙”,最终让钟会上演了一场倚天屠龙记。
曹髦果然是个有志青年,他十分仰慕夏朝的少康。少康在一穷二白的情况下,凭着努力奋斗,最后把失去的帝王大业恢复,使夏朝中兴。曹髦内心里也十分想做个中兴之主,他当前面临的最紧迫的问题,是使魏国脱离司马氏的掌控。
他首先从意识形态领域抓起,认为当时儒学面临着两条路线的斗争,一是以郑学为代表,一是以王学为代表的两条路线上的斗争。
郑学是郑玄之学,早已人所共知。这王学是王肃之学,是新兴起的。如果说郑学是靠自己的文化软实力慢慢上升起来的白马,那么王学则是靠政治硬实力迅速腾起的黑马。
这王肃出身名门。他的父亲王朗就是在《三国演义》中被诸葛亮阵前骂成“皓首匹夫,苍髯老贼”而气死的那位。不过真实版的王朗是寿终于家的。王肃还是司马昭的丈人,女儿嫁给了司马昭,后来的晋武帝司马炎就是他女儿所生。
王肃喜欢贾逵、马融之学,而不喜欢郑玄之学,还专与郑玄对着干。
王肃与郑玄一样也遍注群经,不过王肃是在父亲王朗经传的基础上,再加上门客们帮忙弄成的,自不能与郑玄独自遍注群经相比。郑玄注经难免有失,再加上融会今古文,连谶纬也时时引用,有点驳杂,有许多失误处,这让王肃自然感到有驳正的必要。
不过王肃随着权力地位的上升巩固,已不满足于只是纠正郑玄,他想取而代之,推翻郑学,建立王学。凡是郑玄所坚持的,他就反对;凡是郑玄所反对的,他就坚持。这引起了郑玄弟子孙炎的不满。
孙炎被人称为“东州大儒”,对王肃讥短死去的老师十分气愤,立即回击。可惜孙炎尽管学问不小,但地位不高,没法和王肃相比。不久,王肃的外孙子司马炎取代魏建晋,孙炎因和司马炎重名,要避司马炎的尊讳,原名都没人喊了。
孙炎的在细雨中的呼喊就这样消失了。
日期:2017-07-10 15:38:42
朝中那些儒士谁不知王肃的学术背景,纷纷望风而趋,改郑归王。
这在年轻的皇帝曹髦看来,学术上的走向反映了政治上的走向,他要先从上层建筑抓起,刹住这股学风。于是重用郑玄的孙子郑小同,让他在身边担任侍中。
郑小同是郑玄遗学的合法继承人,任用郑小同具有象征意义。
曹髦又在王肃死的那年四月,驾临太学,与太学博士官们讲论儒学异同。
太学在当时是国家的中央党校,在这里讲话具有风向标作用。
曹髦当时才17岁,他问的问题让这些太学的宿儒们都难以回答,不由不佩服小皇帝的才学。
如问完《周易》后,命讲《尚书》。曹髦问:“《尚书》开头就讲‘粤若稽古,帝尧钦明’,郑玄把‘稽古’解释为‘同天’,说是帝尧等同于天。王肃却说‘稽古’为‘顺考古道’,是‘尧顺考古道而行’。二人谁说的是?”
《尚书》博士庾峻对说:“先儒所说的这些乖异,臣资能不足,难以评定。然而《尚书�6�1洪范》上有‘三人占卜,听从二人之言’这话,贾逵、马融和王肃都说是‘顺考古道’,以《洪范》所说来言,王肃是多数,所以还是王肃的义为长。”
曹髦一看庾峻滑头取巧,是典型的右倾机会主义,紧追问道:“孔子说‘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尧之所以大美,就在于则天(效法天)。顺考古道,是不能显现尧大的。王肃不说尧则天这些大美,而只说尧顺考古道这些细事,这难道是《尚书》作者的意思吗?”
庾峻见领导追紧了,只好赶紧装逼,下拜道:“臣奉遵师说,只是按老师教的来说,未能明了大义,还请皇上圣思裁决。”
接着又谈到四岳群臣荐举鲧(gǔn)来治水这段,曹髦问:“尧既然是圣帝明君,王肃却说‘尧不能明白鲧才能如何,因此先试用鲧来治水’,如此说来,尧连鲧这个混球都玩不转,弄不明白,怎能称得上是明君。这就是所谓王肃解的经,他是在否认尧为明君吗?”
庾峻已看出皇帝是来找茬的,自己两头都不敢得罪,只好说:“这都是先贤所疑,不是臣这样寡见浅闻的人所能弄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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