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忙和这几家客户联系，同时请强国军配合，针对他们的需求做出好的方案。但是强国军自从跟了她之后，因为她始终没有开单，他也只好跟着倒霉，每个月只拿百分之七十的工资。对于老强来说，这是个损失实在有点太重了。他一方面唯唯诺诺，答应她做方案，但他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琳达身上，琳达正在全力攻打BTT，强国军希望这次免费的效劳，能让琳达开口，重新把他要回去。

　　乔莉几次催促未果，也深知强国军为什么不愿出力。别无他法，她只好去求刘明达。而刘明达表面上满口答应，却根本不想帮忙。他希望乔莉能一战而退，从此不再干销售这等破活儿。他一面借机与她亲近，一面极力游说她离开销售工作，转跳市场。因她得罪了赛思中国市场部的老大，刘明达也知道，她想留在赛思中是不大可能了，便帮她联系其他公司市场部认识的人，让他们帮忙推荐乔莉。乔莉到了此时的境遇，也不好太过拒绝，只能由他闹去。刘明达联系了一个多月，却因为乔莉没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二来他的关系也够不上最硬的那一层，所以试了几次，都毫结果。倒是有家公司的副总正在招秘书，问乔莉有没有兴趣，乔莉一听便婉言谢绝了。刘明达只得帮她随便做几个方案。乔莉上没有陆帆与云海的帮助，下没有售前的支持，几乎只能靠她一个人联系跟进。而销售部其他的事情，她也帮不上忙，渐渐的，除了每周的例会，销售们开碰头会也不找她，售前、市场等人开协调会也不喊她，她成了销售部里一个独来独往的人。大家似乎也都感觉到了，乔莉要干不长了，没多长的日子，同事们连吃饭和闲聊，也不怎么和她交往了。到了季度结束，乔莉又拿了一次半工资，再次成为赛思中国销售部唯一业绩为零的销售。

　　季度数字虽然不是特别好，但也没有差到一个绝望的地步，整个销售部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唯有乔莉的压力与日俱增，她决定改变策略，除了继续与客户保持联系，也开始在网上更新简历，和猎头沟通交往，希望不时能有面试机会。幸好春天是各个公司里进人出人最多的时候，她面了几家小公司，是销售位置。还有一家稍大的公司，是市场部，而其他两三家和赛思中国能平级的外企，无一例外是希望她应征秘书岗位。乔莉觉得自己在赛思中国工作了一年，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当初如果不是程轶群挽留，她也是转到一家小公司当销售。没有想到这一年的时间过去之后，她又一次面对这样的选择，是去大公司当秘书，还是到小公司当销售？

　　这天一大早，她正忙和更新简历，突然人事部的同事打了电话过来：“安妮，你有空吗，帮一个忙吧？”
　　乔莉有点意外，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主动找她了：“有什么事情？”
　　“我们要招个售前，需要一个销售做个面试，他们都特别忙，你帮忙面一下吧。”
　　“好的，”乔莉道：“需要面试哪些内容？”
　　“你就聊一聊，看看工作经验技术什么的，还有这个人好不好合作，我会给你发邮件，里面有简历还有feedback

　　form(反馈表格)，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什么时间？”
　　“上午十点。”
　　“好。”乔莉答应了，她站起身，走到休息间，想拿杯酸奶，却看见云海正在吃面包。他的气色不好，似乎没有休息好，但是他笑起来还是很灿烂：“嗨安妮，早啊。”
　　“早。”
　　“今天天气真好，”云海吸了口气：“到底是春天了。”

　　“是啊，”乔莉见他的表情夸张，不禁笑了：“弗兰克出差还没有回来？”
　　“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云海站起身，拿起杯子：“我一会儿有会，不多聊了。”
　　乔莉自嘲地摇摇头，其实她只是出于关心问一句，没想到云海立即要躲开，其实弗兰克回不回来又有什么打紧，难不成，他们还会留下她吗？她苦笑一声，正准备拿杯酸奶，突然，云海的脑袋又伸了进来：“晚上我去东边，要搭车说一声。”
　　“好。”乔莉应了一声，这时，翠茜也从门外走了进来，她穿着精致的套装，盘着头发，越发显得高挑了：“嗨，安妮，”她伸手拿了一个空杯子，睇了她一眼：“忙？”
　　乔莉听出了那个“忙”字背后的意思，微微一笑：“忙，你呢？”

　　“我忙死了，”翠茜见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倒是有两分意外，笑了笑道：“我下周要去珠海开会，再下一周我要和薇薇安去香港，现在市场的任务太重了，我瘦了整整三斤呢。”
　　“好啊，那就更苗条了。”
　　“你呢？”翠茜眯起眼睛，笑着看着她。现在ＳＫ和赛思都停了晶通电子的进度，听瑞贝卡说，市场部和销售部的会议都不再通知她，再加上炮轰施蒂夫的仇马上就要现世报，估计没几天这个人就要滚蛋了。
　　“我还成，”乔莉懒得纠缠：“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好啊，”翠茜笑道：“改天去逛街啊。”
　　乔莉点点头，回到了座位。现在无论是开单，还是找新工作，她都是的时间紧、任务重，她不能把精力浪费在同事的评论和态度上。她打开电脑，查收了人事部的邮件。邮件是一个表格和一份简历，简历上是个女生，这在售前的职位上是非常少见的。乔莉仔细地浏览着，这是个教育背景与技术背景挺过硬的简历，中科大计算机系本科、硕士，某知名外企一年售前工作经验。在照片的位置上，还贴了一张相片，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女生。

　　乔莉仔细看了表格，心中大致有了数。差不多十点，她拿着电脑，来到预定好的小会议室，不一会儿，应聘的女孩到了，她一见到乔莉，就主动伸出手：“嗨，我叫秦虹，大家都叫我凯茜。”
　　“你好，”乔莉觉得她比照片上还要漂亮，而且气质相当不错。两个人手一握，秦虹用力地握了乔莉一下，让乔莉感觉她十分强干。乔莉道：“我叫安妮，是公司的销售。”
　　“认识你很高兴，”秦虹道：“我们现在开始吗？”
　　乔莉笑了笑。正如简历上说的，秦虹性格外向，有良好的沟通能力。在聊到一些技术问题时，乔莉发现她谈的非常好，不仅有条理，而且还很吸引人。
　　一时面试结束，秦虹站起身，与乔莉又握了一次手，乔莉发现，她还是很用力的握了一下。这让乔莉对她非常有好感，这是会个精明强干好员工。送走了秦虹之后，她在面试表格上写了很好的评语，这个女生不论技术还是谈吐，都很出色，自己很快就要离开公司了，就当最后为公司做点事情了。
　　她把表格发给了人事部，只Outlook窗口一动，一封新邮件显示出来。乔莉怔了一下，明显察觉到自己的耳朵有一阵嗡嗡的声音。这不可能，她想，我没有这么脆弱，这封邮件早就是意料之中的：

　　邮件最下方，是瑞贝卡发出的，Boss,Attached is the marketing spending ROI analysis of the first half year.（老板，附件里是上半年的市场投入和回报分析。）
　　接着，是薇薇安上报给施蒂夫，以及ＣＣ的回复Steve,We have made major achievements in the first half year. XXX clients were covered with …… However, misled by the information provided by sales team, we have invested significant resource and funding on Jing Tong case without any return. Our ROI on marketing fund is dragged down below company global average mainly due to this case.（施蒂夫，我们上半年市场工作取得了重大进展。

　　XXX家客户获得了支持……但是，由于销售团队的误导，我们在晶通电子项目上投入了大量资金和人力，但没有取得任何回报。这使得我们的市场投入回报低于公司的全球平均水平。薇薇安）
　　最后，是施蒂夫的批示，并发给了陆帆，同时转发给了何乘风、欧阳贵、乔莉:Our marketing resource is very limited. Only cases with controlled risk and high ROI (Return on Investment) can be supported directly by marketing fund. Apparently, Jing Tong Case was not such a case, given the financial distress of the client. This is a major setback for marketing execution in the first half year. Please give me an explanation on how this misspending happened.

　　(我们的市场资源是非常有限的。只有高投资回报和可控风险的项目才能得到直接支持。显然，由于你的团队没有做好调查，导致晶通电子这样的客户处于财务困境的项目消耗了市场资金。这是公司市场工作上半年的严重失误。我要求你的团队对此作出解释。)
　　乔莉盯着最后一句话：我要求你的团队对此作出解释。
　　解释？怎么解释，乔莉漠然地笑了。半年前和父亲通话时，那个警告清晰地在耳边响起：“这件事情干成了是大功一件，你不可居功，要把它让给你的老板，只有这样，他才会让你坚持做完，如果这件事情干不成，他会把责任全部推到你头上，所以，不管成败，你都要紧紧拉住他，这样到时候，就算是你错他也有部分责任，你才能躲过一劫。”

　　姜还是老的辣，乔莉不禁很佩服父亲，同时，她也很吃惊自己的心境。想了很多次，如果遇到市场部的报复会怎么样，却没有想到这么冷漠和淡然。她随手关上了邮件，管他们怎么解释呢，反正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从毕业到现在，她存了大约十万块钱，这些钱足够她在北京失业一年左右。其实她是不会失业的，只不过她还是想到能和目前相当的职位。如果真的不行，她就去一家小公司当销售，如果还不行，就去干市场，万不得以，她还可以去秘书，如果连秘书也找不到。她就从目前比较好的公寓搬出去，租个干净点的民宅，这样一来，就节约了大量的生活成本。如果半年之内还找不到合适的职位，她就去考研，总之，她做足了过冬的准备，把所有的退路都想全了。她随手关上邮件，又开始在投递简历。

　　这时，她的电话响了，她拿起来。令她意外万分的，居然是陆帆：“安妮，我是弗兰克，”陆帆的声音在电话中听起来疲惫异常：“这段时间比较忙，没有多问你的情况，你自己好好安排工作，我下周四回来，到时候我们好好谈一谈。”
　　“好的老板。”乔莉算了算日期，今天是周二，从今天到下周四，还有九天时间，这很可能就是她在赛思中国最后的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