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向玉良凑过来说：“首长，‘王牌师’有个传统，每逢###和考核必先‘拉歌’，以此鼓舞士气。您看今天是不是先拉上十分钟，然后再开始考核？”
　　田行健欣然应允。
　　“拉歌”表面上是一种军人游戏和娱乐的项目，深层次则是训练和培养部队士气的方法。“拉歌”的目的很明确，是以说唱的形式让被拉的单位唱歌，每一个人既是演员又是观众，既是主角又是配角，既是主唱又是鼓手。在和平年代，当硝烟不再、战场不再，“拉歌”却酝酿出了那种激烈的战斗氛围。首长们十分乐于看到部下通过“拉歌”展示自己争强好胜，好勇斗狠的一面，让官兵在歌声中凝神、提气、鼓劲。

　　各团汽车连的较量先从“拉歌”开始了。
　　六个连队正好分成三组，张击西一声令下，各连开始捉对厮杀。这场“拉歌”比赛一开场就特别火爆，“战斗”迅速进入白热化。
　　兵们吼开能把树叶震得发颤的嗓子，歌声如冰河开江般轰然炸裂开来。
　　张击西咧着大嘴笑开了，对身边的鲁晨说：“看今天谁能拉过谁。”
　　场上拉得最激烈的一对，当数坦克团汽车连和炮团汽车连。
　　这是一对见面就红眼的老冤家。在师后勤部组织的汽车分队战时运输勤务考核中，坦克团曾经年年夺冠，风光无限。但风水轮流转，这两年炮团汽车连后来居上。

　　坦克团汽车连怎肯善罢甘休，一个个早都憋红了眼，今天铁了心要把炮团汽车连拉下马。
　　坦克团汽车连先发制人，一首《说打就打》如集束手榴弹，兜头盖脸向炮兵团汽车连砸过来。
　　炮团汽车连岂是吃素的，一曲《加强战备，准备打仗》如火箭炮发射般掀起了歌声的暴风骤雨。
　　坦克团汽车连的指挥是连长王大华，他嗓门洪亮，声音蛊惑煽情；呼号铿锵有力，势不可挡。
　　炮团汽车连指导员喊得一嗓子好口令，外号“小钢炮”。
　　“小钢炮”发现对方来势太猛，不能硬拼，于是高挂免战牌，想晾坦克团汽车连一会儿再说。

　　王大华见炮团汽车连一上来就“歇菜”了，表情更为张扬，又起一首《当兵的人》。
　　果不其然，炮团汽车连躁动起来，“小钢炮”连忙使眼色镇住。
　　王大华不肯罢休，又挑拨过来一阵狂潮。
　　一二三四五/我们等得好辛苦/一二三四五六七/我们等得好着急/一二三四五六九/我们等得好长久/七六五四三二一/不唱绝不放过你……
　　炮团汽车连要憋不住了，兵们眼眶里直冒火星，猴急猴急的，恨不得咬王大华一口。

　　“小钢炮”觉得还不到火候，要是再压一压，士气会更高涨些。　　
　　王大华有恃无恐，又向炮团发动了新一波的挑衅，他起一句，大伙儿跟一句，歌声和掌声如同集束手榴弹投掷过来。

第二章 司令上当（11）

　　“报仇”的时候到了，“小钢炮”果断地做了个发射炮弹的手势。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一时雷声炸响，随着他的手势暴风骤雨般砸过去，利索得如同砍瓜切菜，很快覆盖了对方的嚣张气焰。
　　双方战得难解难分，兵们的胸脯都是一抖一耸的，脖子上青筋暴起，血脉贲张。
　　看台下斗得热火朝天，看台上也是火星四溅。
　　团长们都坐在看台后面，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心里边都在为自己人加油。

　　炮团团长孙永生看“小钢炮”占了上风，心里不免有些得意，瞟了瞟身边的坦克团团长魏建功。
　　魏建功看起来像是坐着，但屁股却没贴在板凳上，而是半蹲半坐，全神贯注地盯着台下的动静。
　　孙永生是典型的东北人性格，大大咧咧，不拘小节，高门大嗓，爱开玩笑，人送外号“孙大炮”。
　　他存心使坏，猛一拍魏建功的肩膀，魏建功吓得一激灵，屁股结结实实地砸在板凳上。
　　魏建功眼睛瞪得溜圆，问孙永生：“我说‘孙大炮’，你发什么神经，拍我干什么？”
　　孙永生一本正经地说：“看你蹲着怪累的，想让你坐一会。你甭看了，看不看都是你们团输，还不如早点投降算了。”

　　“那可不一定，你别高兴得太早，今天看谁笑到最后？”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们团那个指挥叫什么？是连长还是指导员？”
　　“叫王大华，是连长，你问这干啥？”
　　“干啥？我劝你让他改行吧，抓训练不上路，小歌拉得挺地道，干个指导员估计问题不大。”
　　“姓孙的，你爪子伸得也太长了吧！你凭啥说我的连长抓训练不行？你不就是捡了两回便宜吗，还不知天高地厚了，今天我非杀杀你的威风不可。”

　　“是吗！就冲你这句话，我今天还非要三连冠不可。”
　　“火车不是推的，泰山不是堆的，第一不是吹出来的。”
　　“不信是不是？咱们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谁怕谁呀？”
　　……
　　田行健兴高采烈地看着台下的“拉歌”大战，关注着“战况”的发展，脸上的笑纹清晰可见。

　　向玉良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田行健，但又不会让司令员有所觉察，这需要高超的技巧，他修炼多年才达到这种境界。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至少到目前，他认为司令员对视察是满意的，心情是愉悦的，这一点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但愿今天下午的考核不要出洋相。
　　向玉良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见好就收吧。
　　他给张击西递了个眼神，张击西心领神会，把麦克风拿到手上，下达了“停”的口令，“拉歌”声戛然而止，指挥员各就各位。
　　张击西宣布考核规则：“今天的考核采取战场移位，以近代远、以少代多、阶段跳跃的方法进行，着重考核汽车分队在执行运输保障勤务途中的组织指挥和单兵技术，共有五个内容：一、通过敌炮火封锁区；二、遭敌空袭时的行动；三、通过复杂路段；四、抗击小股之敌袭击；五、车辆隐蔽伪装。要求每个参考单位必须齐装满员，从连队主官到炊事班战士全部参加。”

　　宣布完，张击西向田行健请示：“首长，考核准备就绪，请您指示。”
　　田行健沉思了一下，说道：“考核内容很全面，有四个是以考核战术为主，有一个是以考技术为主。从军事指挥上来讲，技术是战术的基础，战术是技术的应用。基础不牢，地动山摇。我今天只考第三个内容，其它内容你们以后再考。”

第二章 司令上当（12）

　　向玉良插了一句：“按首长的指示办。”
　　复杂路段长约二百米，设有凹凸路、丨炸丨弹坑和单面桥，是按照战时可能出现的情况设置的。
　　工兵营已经在这里忙乎了一星期，把凹凸路弄得像个搓板，把丨炸丨弹坑挖得可放辆汽车，单面桥是由枕木做的，枕木的宽度和卡车轮胎的宽度一样。
　　按照考核规定，运输车通过凹凸路时要平稳，不能把大厢板上码放整齐的空炮弹箱晃倒甩翻；通过丨炸丨弹坑时不能熄火；通过单面桥时轮胎不能落地。否则就要根据相应情况扣分，这对司机的胆量、技术和反应速度是个极大的考验。
　　考核开始后，各团团长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
　　碍于司令员坐在前面，每当有汽车顺利通过时，这个单位的团长只能憋着嗓子叫一声好。要是有车被扣了分，这个团的团长要么急得连拍大腿，再就是撸下迷彩帽擦额头上的汗。
　　一小时后，考核结果出来了，坦克团汽车连未扣一分夺得第一名。
　　魏建功这回露了大脸，尽管嘴上对向他祝贺的团长们说这次运气好，但内心深处的那种得意之情还是掩饰不住，脖子梗梗着，活像个刚下过蛋的母鸡。

　　对了，“孙大炮“呢？我看你那张臭嘴还咋说？魏建功把头一扭，身边的座位竟是空的，孙永生早跑了。
　　他围着看台转了一圈也没找着孙永生，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了几句，算是出了口气。
　　田行健对坦克团汽车连的成绩非常满意，甚至有些吃惊，当年他冒着生命危险通过的道路和今天考核设置的复杂地形太相似了。这是他见过的技术最棒的汽车连。他突然萌发了想到这个连队看看的念头。他对向玉良说：“坦克团汽车连的成绩非常过硬，看来这个连抓训练有一套。今天晚上我就住在坦克团汽车连，跟他们取取经，下一步要在军区推广该连的训练经验。”

　　他话音刚落，正沾沾自喜的魏建功却慌神了。他把张击西拉到一边，小声说：“师长，连队的情况您是知道的。全住在帐篷里，连个风扇也没有，穿个裤头还热得浑身淌汗。到了晚上，蚊子多得跟轰炸机似的，哪能让首长跟着受这份罪。回头我们写个材料报上去不就完了。”
　　田行健好像猜出了他们的悄悄话，微笑着说：“三九天，我在朝鲜打过美国佬；三伏天，我在南疆打过越南鬼子。什么苦我都吃过，什么罪我都受过，这次我就是要体验一下你们的生活，了解基层官兵的困难，你们该不是不欢迎我吧？”
　　张击西挥动着双手辩解道：“首长，我们绝不是那个意思。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司令员要到坦克团看望汽车连官兵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王牌师”的角角落落。
　　全师官兵都把这事当成了热门话题，更有甚者添油加醋，说司令员晚上要给坦克团汽车连官兵敬酒。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也有说不相信的，反正说啥的都有。

　　步兵一团一营二连也不例外，两个主官正说着这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