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晨一甩袖子，说：“我不听你解释。你刚才不是说了，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我知道你媳妇身体有病，你和她过不了夫妻生活，也一直没有孩子，但你也一直没抛弃她。就因为这，军里陈政委多次在大会上表扬你，说你是进城不休妻，当官不变质的好干部，号召大家在对待婚姻的问题上向你学习。现在彩凤的病治好了，你这苦日子马上就要熬出头了，却又冒出来这么一档子事，你吃错药了是不是？你知道徐美晶是什么人，上次她走了以后，我才听陈政委说她是军区政委徐横舟的小女儿。听清楚没有？她是上将的女儿！你胆子也太大了吧！你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你这是在玩火，碰高压电，拿你的前途开玩笑！李卫国同志，你醒醒吧！”

　　鲁晨慷慨激昂地说了半天，感觉到有些口渴，于是抓起桌上的大茶缸一饮而尽，继续说道：“部队从古至今最忌讳两件事：一是男女作风问题，二是经济问题。在工作上出差错理直气壮，哪跌倒在哪爬起来，可要是在这两件事上犯错误，你一辈子也爬不起来。领导干部喜新厌旧的事，各级丨党丨委处理起来一直坚持宁左勿右。只要肖彩凤跑到陈政委那里一闹腾，你就等着回老家种地去吧！我不是吓唬你，师级干部因为男女关系问题一撸到底的不是没有先例。摆在你面前的就两条路，一条是和徐美晶一刀两断，继续当好你的参谋长，可以说前途无量；另一条是肖彩凤找陈政委一闹，你身败名裂，解甲归田。真到了那一步，你成了农民，还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农民，徐美晶还会爱你吗？你这么折腾下去，弄不好是抓鸡不成蚀把米，鱼没吃着惹身腥。道理我给你讲明白了，你是想当将军还是想要这个女人，你考虑清楚？何去何从，自己掂量着办。”

　　李卫国在鲁晨的滔滔宏论下无言以对，他没想到，谈恋爱会比打仗还难，要将军帽还是要心爱的女人呢？他陷入了艰难的选择中。
　　鲁晨决定趁热打铁，争取把这事消灭在萌芽状态，他问李卫国：“她这次过来都有谁知道？其他师首长有没有人看见？”

第四章 铁骨柔情（18）

　　李卫国抬起头说：“没人知道，也没人看见。”
　　“那就好，这样，你在这待着，我去和徐美晶谈，做她的思想工作。今晚，不，今天中午就把她送走。她上一次来，我就看出她不是盏省油的灯，早知道会发生今天这种事，当初还真不如让你把她撵走。”说完，鲁晨起身朝李卫国的办公室走去。
　　李卫国的办公室开着门，但徐美晶不在屋里。鲁晨以为她上厕所去了，就坐在屋里等，等了足足有十多分钟，也不见人回来，他感到很纳闷，人上哪去了呢？她是不是自己到招待所去了？
　　鲁晨疾步来到办公楼一层，门口有个固定哨。他问哨兵有没有看见一个女军官从楼上下来。哨兵说：“刚才是有一个女少校下楼，往家属院方向走过去了。”
　　鲁晨的头“嗡”的一声，这小姑奶奶想干什么？看来她这次是铁了心非把事弄大了不可。
　　他再也顾不上火烧屁股心不慌的领导形象了，像个毛头小伙似的飞步往楼上奔，把几个正下楼梯的参谋和干事看得目瞪口呆。

　　等鲁晨和李卫国跑进家门时，徐美晶和肖彩凤的谈话已经结束了。
　　肖彩凤呆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面如死灰，一对大大的、目光忧郁的眼睛望着墙角出神，泪水顺着长长的睫毛像一根线似的垂落下来。
　　徐美晶也变成了泪人，哭得一塌糊涂。
　　李卫国傻傻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她们刚才说了些什么，更不知道应该先劝谁。
　　徐美晶擦了擦眼泪，站起身对鲁晨说：“鲁政委，我想到您的办公室跟您谈谈，您看成吗？”
　　鲁晨见窗户纸都捅破了，自己还能说啥，一切顺其自然吧！他说句成，扭身往外走。
　　徐美晶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卫国一眼，跟着鲁晨出去了。

　　屋子里就剩下李卫国和肖彩凤。肖彩凤还在哭，是那种无声的哭，大滴大滴的眼泪打到水泥地上，发出带有颤音的、轻微的击打声。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李卫国打破了寂静，“彩凤，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我是爱徐美晶，但我也不想伤害你，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些天，我也不知该怎么办好。你要是心里不好受，就哭出来吧。别憋在心里，你的病刚好，受不了刺激，你要恨就恨我吧！是我对不起你！”
　　肖彩凤再也抑制不住了，哭得泣不成声，泪流满面。最后，她跑进卧室，一头钻进被子里，放开了声音，直哭得撕心裂肺，天昏地暗。
　　李卫国坐在客厅里一动不动，回想起肖彩凤的苦难身世，禁不住长吁短叹。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肖彩凤的哭声停止了，李卫国担心她在激动之下旧病复发，就去推卧室的门，但门被反锁了，怎么推也推不开。
　　李卫国顿时紧张起来，急忙搬个凳子从门上的透气窗向里张望，待看清后才松了一口气，肖彩凤背对着门，像棵枯树似地坐在床边。
　　他央求肖彩凤开门，过了许久，肖彩凤说：“你让我清静一会儿好不好。”

　　李卫国无奈，只好在沙发上干坐着，坐了一会儿，他心里又惦记徐美晶那头，就带上门直奔鲁晨的办公室。
　　李卫国赶到鲁晨的办公室，看到只有鲁晨一个人，就问：“徐美晶呢？”
　　鲁晨表情复杂地说：“我把她安顿到招待所去了。”
　　“唉！”李卫国一声叹息。
　　鲁晨问：“肖彩凤怎么样了？”

　　“她把自己关在屋里，生我的气呢！”
　　鲁晨又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正想问你呢！”李卫国回答得很无奈。

第四章 铁骨柔情（19）

　　“你知道肖彩凤和徐美晶说了些什么吗？”
　　“不知道，怎么了？”李卫国瞪大了眼睛问。
　　“小徐说她要放弃。”
　　“什么？这不可能。”
　　“是小徐亲口对我说的。这样吧，你到招待所看看小徐，让她冷静下来，然后我们再从长计议。晚上，咱们再找彩凤谈谈，听听她怎么说。”

　　李卫国点头称是。
　　李卫国来到招待所，进门后发现徐美晶盘腿坐在床上，用很夸张的姿势抽着一支不知从哪淘弄来的香烟。李卫国伸手把烟夺了下来，扔进了卫生间的马桶。
　　徐美晶不看李卫国，紧咬着嘴唇，悄无声息地哭着，眼泪在脸上淌成了河，柔弱的样子甚是可怜，任哪个男人见了都会动心。
　　徐美晶一天不到连哭两场，把李卫国的五脏六腑都掏空了，他这时才明白女人的眼泪原来是如此的厉害，是敌人的武器远远比不了的。
　　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徐美晶，想了半天，到卫生间找了一条白毛巾递了过去，徐美晶甩手扔到了地上，李卫国摇了摇头，从地上捡了起来。

　　徐美晶嗔怨：“死人，你就不会说几句我想听的话吗？”
　　李卫国苦着脸说：“我这不是正在想吗！”
　　徐美晶撅着嘴说：“那你过来，坐在我身边想。”
　　李卫国乖乖地坐在了徐美晶的身边。
　　“你摸摸我的手，有什么感觉？”

　　李卫国顺从地握住了徐美晶的小手。
　　“呀！这么凉！”
　　徐美晶撒娇说：“手凉是没人疼，我要你抱着我。”
　　李卫国张开双臂，轻轻把她揽在怀里，一种妙不可言的幸福感顿时弥漫全身，他的心中生出了从未感受过的温情。
　　徐美晶把头搭在他的肩上，刚开始还有些抽泣，后来蜷缩在李卫国的怀里婴儿般地入睡了。
　　李卫国用手指刮了刮她脸上的泪痕，低下头，轻轻地在她的唇上吻了一下，然后细细地端详着她美丽的面容，久久地凝视着她，后背往床头上一靠，就这样抱着她睡着了。

　　像是做了一场噩梦，不知过了多久，肖彩凤清醒过来。
　　其实人生本就是一场梦，只不过自己醒悟得太晚了。
　　李卫国原本不爱自己，他违心地和自己生活在一起，只不过是为了兑现对二柱的诺言；假使自己没那个毛病，给李卫国生个一儿半女，他的心也不会叫徐美晶抢去；男人要是爱上了别的女人，你就是套上十头牛，也拉不回他的心；把自己心爱的男人抢走的女人，竟然是帮忙治好自己病的那个女人；既然他没爱过自己，自己又何必夹在他们中间，还不如成全了他们……

　　唉！这就是自己的命啊！
　　她坐到写字台前认认真真地给李卫国留了封信。然后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衣物，她想回东北，离开这个曾经属于自己的家。
　　肖彩凤拎着箱子出门时，心里止不住地发酸，想哭，但眼泪已经哭干了，她一步三回头地出了师部大门，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上，大脑一片空白。
　　一阵狂风吹过，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却浑然不知。
　　走着走着，肖彩凤出现了幻觉，弟弟肖二柱在不远处向她招手，亲切地喊着姐姐，我想你了，你快过来啊！
　　肖彩凤满腹的委屈无处诉说，见到了亲人百感交集，张开双臂就扑了过去……
　　“吱！”

　　刺耳的急刹车声过后，紧接着又是“嘭！”的一声，披散着乱发的肖彩凤躺在地上不动了。
　　街上的行人大喊：“天哪！有人被车撞死了！快找丨警丨察！”

第四章 铁骨柔情（20）

　　徐美晶睡醒了，想坐起来，她一动，李卫国也醒了，想站起来，但大腿被徐美晶压得发麻了，动弹不得。
　　徐美晶关切地问：“你累了吧？”
　　“没事，就是腿有些发麻。”
　　“来，我给你揉揉就好了。”
　　“千万别碰，过一会儿它自己就好了。”李卫国说。

　　徐美晶犹豫了一下说：“卫国，我和你商量个事，行吗？”
　　“你说吧！”
　　“咱们，咱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分手？”
　　“对！分手！”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肖彩凤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你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
　　“不，我不让你走！”
　　“我已经决定了，我不会嫁给你的。你走吧！把我忘了吧！”
　　“不，我不让你走。”
　　徐美晶突然站起，猛地把窗户拉开，斩钉截铁地说：“你别逼我，逼急了，我就跳下去死给你看，你信不信？”
　　李卫国彻底晕了，女人的心到底是什么样子？怎么转眼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往日的山盟海誓怎么顷刻间变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