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7-07-21 07:30:01
　　草婷随后回到客厅，也注意到了墙上的艺术照。草婷意识到，自己要跟照片上的女人站一块，自己除了身高优势，几乎处于完败的境地。
　　贺嘉正全神贯注盯着相框中的照片。
　　“照片看上去真挺漂亮的啊！”草婷显然是嘲讽，“贺嘉，我替你忙脏活，你倒在这儿看美女。”

　　空气中多了一股醋味。草婷留意到了贺嘉的眼神，醋味便消失了。贺嘉绝不是在欣赏美女，他的表情是惋惜。
　　贺嘉迅速跑到阳台看了一眼，便立即跑出了这间屋子。在门口大口大口呼吸着，表情虽然没什么太大变化，但看上去有些难受。
　　“你这样子，想毕业都难吧？”草婷走到门口，轻蔑的语气中又带着关切。
　　“没什么难的。别小看人体的适应能力。”贺嘉说话时气息不稳。

　　死要面子。草婷接着说：“那我考考你，这女大学生现在是什么情况？”
　　“狗笼子周围打扫得很干净，屋子收拾的也干净，屋主不像做事不负责任的人，可怜的小狗被活活饿死，那么—主人家跑哪儿去了？绝不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眼力倒还是好—把这说话的腔调改一改就更好了。”草婷煞有介事地说。
　　贺嘉没说话。他此刻以为这起女大学生失踪案，仅仅是突然冒出来的插曲，也就没怎么放心里，脑子里还想着“麦克白效应”。

　　草婷开车把贺嘉送到家楼下。别过以后，贺嘉走进了小区。
　　到家以后，贺嘉去洗手间时路过母亲房间，见母亲还在没睡，正全神贯注趴书桌旁写信。他最近老是见母亲写信，据说是交了笔友，贺嘉当时还觉得不可思议，网络时代竟然还有笔友，不禁调侃再过几年都可以申请“非遗”了。
　　虽然跟母亲生活在一起，但是母子俩都各有事忙，姚慧芳也并非做饭洗衣的良母，贺嘉很多时候在家也只能自己动手做吃的，不过对于吃的他也不讲究。
　　贺嘉到厨房煮了一包泡面，等水开的时间里，他把一个番茄切成片，看上去每一片的厚薄度差不多。他却弯下腰仔细对比观察，将两片大小明显不同的番茄片挑了出来，将同样大小的放入了锅中。
　　“儿子，帮我也煮一碗吧。”姚慧芳在自己的房里“使唤”道。
　　“OK。”贺嘉故意拖着长音说。
　　煮好泡面以后，姚慧芳过来莞尔一笑，拍了拍儿子肩膀，嘴里也没有多余的话，然后端着碗回到了自己房里。打开电脑看起了美剧。
　　贺嘉接下来的动作跟母亲如出一辙，也把碗端到自己房里，打开电脑播放了一部法国的文艺片。

　　差不多一个半小时以后，母子俩似乎都做完了这个时段的该完成的“事”，在厨房“不期而遇”，各自刷完自己的碗筷后，姚慧芳终于开口道：
　　“儿子，什么时候打算搬出去呀？”
　　“我有妨碍到你老人家吗？”贺嘉淡淡地说。
　　“你知道妈不是这个意思，你既然都快毕业了，总不能继续跟我一起住吧？”
　　贺嘉表情有些无奈。
　　“我们家真是什么都与众不同，人家都是当妈的死活想跟儿女一起生活，你倒是恨不得把我扫地出门。”
　　“别贫嘴了，小时候妈不懂得照顾你，但我一直在学习，希望能弥补。”
　　“把我扫地出门，就算给我补救了童年缺失了吗？”贺嘉淡淡一笑。
　　“孩子大了，做父母的一定要学会放手—小时候亏欠你的，妈还不了，玲儿那份我更还不了…”姚慧芳提到女儿，倏然哽咽，敏感的泪水旋即夺眶而出。

　　贺嘉的表情随即也变得沉重。
　　“算了，都过了这么久了—”姚慧芳擦了擦眼泪，“你也早点休息吧。”
　　贺嘉点点头。
　　“时间虽然经常骗人，但记忆却从不撒谎。”
　　他念叨着走出了厨房。

　　“对了妈，明天有些学生要为贺玲搞个周年祭，你去吗？”
　　“凶手抓到了吗？”姚慧芳反问道。
　　“暂时还没有。”
　　“那算啦，人多的场合我不太适应。”

　　贺嘉皱了下眉。我也是。不过这次我必须去。
　　日期：2017-07-22 14:33:39
　　贺国文坐在沙发上，两鬓又平添了几丝白发，看上去像一个颓废的艺术家，他不停地抽烟，一根接一根地抽。
　　客厅正中央的墙上，放着一张贺玲生前的相片，十七寸大小，装订在红木相框中，照片上的贺玲扎着辫子，刘海下那张粉嫩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笑容天真无邪，笑得阳光灿烂。贺国文望着这张照片，差点又忍不住潸然泪下。

　　江一波和女朋友走到遗像前，默哀了一分钟，然后将一束白色的玫瑰花放到了遗像下面的柜子上，然后转身看着贺国文，两人都朝贺国文微微鞠了一躬。
　　“贺叔叔，节哀顺变，”江一波接着说，“再次勾起您的伤心事，真是不好意思。”
　　贺国文立即站起身来，回礼道：“是我要谢谢你们才对，我相信玲儿如果在天有灵，看到今天这幕一定会感到欣慰的。”
　　陆陆续续到了七八名年轻男女，每个人都到遗像面前默哀，献上了鲜花，然后在客厅里找位子坐下。遗像对面墙角的两名年轻人，手中拿着摄像机正在录像。他们是江一波请来的某网站的记者。
　　“这次三周年祭，除了祭奠亡者—我们曾经的高中同学贺玲，我希望还能有一层更深层的意义，那就是号召整个社会关注校园暴力事件，我跟贺玲曾经都是校园暴力的受害者，校园暴力给人造成的后果十分严重，这点我深有感慨，这次三周年祭，我原本邀请了当时的班主任老师，希望她号召更多的师生来参与，很可惜这个社会上的大多数人都是麻木的，我对学校和老师的冷漠感到失望，不过在座的各位让我感到欣慰，无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多么的冷漠和麻木，有你们的存在，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悲…”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墙角处多了一个男人的身影，他靠墙站着，用一双犀利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正站在客厅中央演说的江一波。
　　“其实，以前我并不是这样想，当我遭到欺凌时，我内心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憎恨，但是由于内心的软弱，让我只能选择逃避，最后无处可逃，然而，自从贺玲遭遇不测以后，我越发认识到了事件的根源，如果我们的性格生来没那么软弱，或许就不会遭到欺凌，如果当天贺玲要是没有遭到欺凌，那她很可能就不会发生意外…”
　　看着一本正经演说的江一波，差点没认出来，完全变了个模样。贺嘉一只手指放在鼻梁骨上，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看你耍什么花招”的样子。
　　“下面，我们请贺玲的父亲给大家说几句。”
　　江一波说完，贺国文站起身来。
　　“首先，我要谢谢各位同学，感谢你们今天能来悼念我女儿。作为一个父亲，失去女儿的那种痛苦，就好像是自己身处地狱当中…”
　　贺国文的职业是策展人，研究当代艺术的，所以他说话很文艺，贺嘉有时候说话文绉绉的，就是受到父亲的影响。贺家几代人都是传统教育工作者，只有贺国文和贺嘉父子俩没有当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