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飞机场候机大厅，高山读完快报的那则新闻说，这女娃多半是失恋了要自杀，怎么能这么想不开呢，这世界上本来就男多女少，幸亏给救了下来。唐榕说，让她失恋的男人才当真该杀。刘枚说，这个世界根本就没天理。我说，飞机该起飞了，都别愣着呀，让我们一起上天去吧。
　　3
　　爱情和赌博其实一样，红了眼连命都可以拿来当赌注。——摘自《张寻废话录》。
　　那一年我二十六岁，银行存折上打头是个六，后面还跟了五个漂亮的零。我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玩就玩。我家里种了一盆牡丹花，露台上还摆放了很多盆野菊花，野玫瑰。我以为幸福不会有终点站，后来我才明白，生活的过程就是一挥霍的过程，挥霍完青春，挥霍完激情，到点了看那曾经的爱，连一点渣都不会剩。可我二十六岁的时候没有预料到这么多，我以为自己可以这样挥霍一辈子，永远没有油尽灯枯的那一天。

　　快到元旦的时候，我妈给我打话说让我元旦节回家一趟。我想想是有半年没回过家了，也不知道家里那条叫来福的狗见到我还会不会上来舔我的皮鞋。我妈说来福上个月被偷吃狗肉的坏人用丨雷丨管炸死了，那是半夜的时候，一声巨响，等我老汉拿起扁担开门追出去时，门口就一滩血，还有几颗狗的门牙散落在地上。
　　村里有好几户人家的狗都被人炸死抗走了，炸狗的人把丨雷丨管放在烤红薯里，狗经不住诱惑咬着吃，结果是炸得脑袋开了花。我问我妈报警了吗，她说报了，但派出所说光立个案就得等三个月。
　　我妈在电话里跟我絮叨了小半天，几乎把家里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给我仔细的讲了一遍。我妈说，你老汉今年准备退休了，在村小学教了三十几年书，头发都教白了；你弟弟明年也该念高三了，成绩没下过前三名，但愿能考所重点大学；你堂弟结婚了，刚生了个胖儿子，他可比你小好几岁。
　　我听出我妈的意思又是催我赶紧结婚，我妈又说，早插秧苗早打谷，早生娃儿早享福，说不准哪天我们一闭眼没睁眼，连孙子都见不着了。我插嘴让她莫要讲不吉利的话，我妈说，元旦节你先把女朋友领回来我们看看吧。
　　女朋友还在丈母娘家呢，我跟我妈说。这时电话那头响起我老汉的声音：你要是不把女朋友带回来，你自己也莫要回家。知子莫如父，跟他说我身边没女朋友，他一百个不信，上初中的时候，我就曾经将一女同学领家里去，跟我老汉说这是我女朋友，当时他气得直哆嗦，操起扁担就要揍我，幸亏我跑的快。那女同学后来再也不敢理我，因为她当时被我老汉的样子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可惜她不知道我老汉是个雷声大雨点小的人，我长这么大他就没真正揍过我一回，我是被他吓大的。
　　我跟唐榕说元旦带她去我家去耍，她说是你想让我去还是你妈想让我去。我说有啥子区别嘛？她说区别大了。我说是我妈……唐榕哼了一声说，我跟你妈又没关系，不去。我说刚才没讲完，是我妈的儿子想让你去。唐榕说，你耍我呀。我说是呀，还得把带你回家去耍。
　　家里其实不好耍，我知道的，站在家门口，四下望去都是小山丘，然后是一沟的水田。那就是我出生的地方，弯来曲去的山间小路，雨后湿答答的竹林，成阶梯状的麦子地……处处留有我童年的回忆。
　　现在村公路已经修到了我家的门口，车停在路边，抬眼就能看见我家二层的平顶楼房。那天在我家门前聚集了很多乡亲，都是来看江家大媳妇的，唐榕吓得在车里老半天不敢出来。很多人依然亲热的叫我江大娃，听得唐榕笑弯了腰，唐榕说，江二娃在哪呢？老汉说，涛儿在学校没回来。
　　我妈拉着未来儿媳妇的手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我老汉接过唐榕给他们买的补品和衣服笑得脸都烂了。那天他们是真高兴，晚上唐榕帮着我妈做饭烧菜，厨房里不时传来她们的说笑声，我老汉拿出陈年老白干说要跟我喝几杯。

　　吃饭的时候我妈不断的给唐榕夹菜，看得我都妒忌了。老汉询问着我的工作生活情况，听完我的汇报，他就继续给我上人生哲学课：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做人要低调，做事情要塌实。不要见利忘义，要懂得知恩图报……
　　每次回家我老汉跟我说的话几乎都是一样的，我记住了他说的每一个字，是因为我敬重我父亲，我并没有照他说的话那样去做，是因为我不是他。江南月是一个好父亲，是一个优秀的人民教师，他也是一个诗人，在喝得半醉的时候他跟我感叹了一句，“半生荣辱随风去，满园桃李入梦来”。
　　我妈拉着唐榕跟她讲我小时候的事情，刚开始唐榕听得入了迷，到后来就听得快要入了梦。
　　我跟我妈说留点往事让我自己给她讲吧，晚了，该休息了。然后我把唐榕带到我住的房间，她仰头问我，你睡哪里？我笑着说，就睡你的身边。我才不要跟你睡一起，她想把我推出门去。我反手将门关了说：我想跟你住，谁也拦不住。
　　她生气了，但明显是装的。我说，就跟你聊会天。
　　她说，我困了，明天再聊吧。
　　先给你讲个笑话醒醒瞌睡，如何？
　　你想图谋不轨？她打着哈欠说。

　　我说：有一对情侣在公园的长椅上谈情说爱，女的说，你把眼镜摘了好不好，弄得我的脸生疼生疼的……没过几分钟，女的又说，你还是把眼镜戴上吧，你亲的是椅子。
　　唐榕裂嘴笑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看来瞌睡还没醒，我过去把她拉过来抱在怀里，热情的吻她，她开始清醒，并且回应着我。我抱她坐到床上，然后摸她，她开始挣扎，我已经失去耐心，迫不及待的去脱她的衣服，她说你要敢下手我就要叫你妈上来。我就象足球场上的运动员正要带球过人，冷不妨被人拌了一跟头，只能坐那叹气。
　　她说：大江，你真的爱我吗，还是只爱我的身体？如果你真爱我，那种事情等结婚后再做。
　　我说：今晚喝了我老汉用**泡过的老白干酒，这酒有强烈的壮阳效果，如果在酒后不能和女人做那种事情，轻则成阳痿，重则弄个半身不遂。
　　唐榕不相信，她说，你老汉也喝了的。我笑说我老汉不还有我妈在旁边陪着的嘛。她说，我知道你是在骗我的，**炮过的白酒又不是春药。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我说，我想躺在床上抱抱你，她丢了个枕头给我说，你把它当成我抱吧，然后抱着它去睡觉。我不死心，我说：就抱着你睡半个小时。

　　不干，她摇头拒绝。
　　十五分钟行了吧？我坚持。
　　不行，她态度坚决。
　　十分钟。她勉强点了点头，成交。
　　仅仅是抱着她睡那里也就罢了，一个不小心解开了她的Bra拉扣，又一个不小心双手攀上了她的玉峰，她的上半身轻易的被我攻占了。她欲推不能，嘴里叫着不要，心里却乱成一团。

　　但是，她紧身的牛仔裤为她筑起了最坚固的最后防线，皮带里暗藏机关，拉不动，打不开。扣子也象订死一样，没发解。一边是岩石，一边是丛林，我迷路了。这时，她紧紧的抱着我说，大江，就这样睡一会感觉也很好啊，我的上半身先交给你了，下半身必须得等结婚之后……
　　我整个人象弹簧一样坐了起来，我说，他娘的，现在就去登记！
　　4
　　老钱有本书叫《围城》，比喻的是婚姻，张寻却说：婚姻其实是监狱，想在里边混个老大当不容易，想越狱更难。
　　张寻说他马上要进去体验生活了，有天晚上他和钟倩都喝高了，两人摩擦起火，张寻朝钟倩开了一枪。一枪就要进去，有点不可思议。
　　我说即便如此也不用急着结婚呀。张寻说他这么些年漂累了，想成个家，再说他是爱上钟倩了。我说，那一枪并不致命，爱才是最致命的。
　　钟倩打电话约我单独吃饭，她喝完一瓶可乐后问我，哥哥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我笑说，得等先嫁了妹妹呀。她望着我，眼神里有一望无际的迷惑。我说，张寻是一个怜香惜玉的人，你嫁给他一点不亏。
　　钟倩说：我是给他骗了去的，从拉手到接吻，从接吻到那个……回过头来，感觉整个就一偷天陷阱。

　　我说：就算是骗，他也用了心，动了情。他带着一片赤诚裸奔在你面前，你能看出他在骗你，那不是真骗，那是爱。
　　她乐了，然后捂着嘴吃吃的笑，胸脯一上一下的起伏着，看得我都走了神。她说：每次跟你在一起我都特别开心。
　　我却想跟她说，每次跟她在一起我都有些特别的伤感。第一次是看到钟倩天真无邪的眼神时，就让我想起儿时青梅竹马的玩伴小雯。我和她亲吻过，做游戏扮过夫妻，拉着手在河沟里抓过鱼，她说长大后要嫁给我，可惜她还没长大就得一场病死了。那年她才9岁，挖坑埋在村口的山凹里，连副棺材都没有。如今那里长满比人还高的杂草，连坟头都找不到了。我常常在梦里听到她亲热的叫：哥哥，你等等我呀！

　　哥哥好象不开心的样子，在想啥子呢？她碰了碰我的胳膊。我回过神来冲她笑了一下说：在想一些发了霉的往事。
　　张寻曾跟我说，你就象一个池塘，让到你边上玩水的女子都湿（失）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