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7-08-18 14:27:31
第三十一章、破界
“诶?”七妹愣了愣,但很快,面前一些砂石蹦跳起来,那边虎伥和獠人、龙五他们也已察觉异样,虎伥五妹率先惊讶地四下张望:“阿姊,山魂道怎么在晃?”
虎伥大姊也没遇到过这样的状况,她看看高处,再望向那些抬虎碑的魑魅魍魉,此刻虎碑也震动着,上面曲折复杂的花纹和字迹依次发出红色亮光,底下使劲抬碑的小山怪们更要受不住了,个个腰都都快被压弯在地,但还是勉强坚持着没让虎碑跌落。
“姥姥!”她冲到虎碑前,担忧地看着上面文字的流光变化,五妹跟在她身后,虎碑上的红光一闪一闪,明显她们也没遇到过这种状况,但没时间让她们再深究,因为紧接着,所有人脚下的土地“砰砰”地发出断裂声。
龙五听到七妹对曾陵的叫喊,连忙赶过来,伸出手似乎想径直将她带起,没想到这一瞬间曾陵猛地抬起头,她与龙五蓦然四目对视,就见她左眼中一道龙形银光在瞳中飞速旋游半圈,他只觉头脑中有什么被击中般,就如第一次看见曾陵的左眼时,他头里的那一阵无名疼痛,可这次不是疼,而是有另一种更特异的东西,有无数重叠的光积成影在记忆深处想要喷涌而出的感觉,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肯定是十分重要的他不记得了的东西…还不等他去细想,曾陵左眼中的银龙随即像暗夜天空突然划过的长彗,从她的左眼中炽盛膨胀开来,带着无声无形的气流,原本暗夜浓稠的山魂道都在这光中迅速瓦解,砂砾尽数如烟消散,众山怪吱哇乱叫着陷入地底,它们身上的石碑更是再次轰然一下沉重地落在泥土中,同时“隆隆”下沉—
“姥姥!”两女伥伸手就要去挽救石碑,没想到大地已坍塌出一道深沟,她俩竟然随着那虎碑都尽数没入了地底中去,地面迅速合拢,虎碑、虎伥以及众山怪都在瞬间没了踪迹。
但大地还在抖动,那道光从眼里出去后,曾陵整个人也松弛下来,獠人们大声招呼了几句听不懂的土话,七妹一把扶住软倒的曾陵,大喊:“五哥!”
日期:2017-08-18 14:28:56
龙五才醒悟过来,急忙俯身帮忙搀起曾陵,但曾陵这回没有昏迷,她很快就睁开眼睛,周遭仍是黑暗的,她却看见了一个方向有光,光中遥遥能见到熟悉的吊脚楼和篝火的形影,她下意识就知道那是大家逃离此地的方向,急忙就伸指向那光处:“快,从那出…”她一句话不需要说完,龙五已明白,一边把她胳膊架起,一边望向几个獠人示意,众人极有默契地就朝她说的地方跑去,只跑出十余步远,就听见一阵清晰的“丁零当啷”声响,七妹马上高兴道:“是万子蚧的货郎鼓!他刚才跟我约好的,在山口不停摇那拨浪鼓,我能听到就循着鼓声走,能走出山魂迷道!”
果然,眼前的暮黑云霾就在众人脚步声中须臾破灭,草木、虫鸣、点燃的松明气味,还有熟悉的山村犬吠远远传来,守着松明的万子蚧站在一棵大榕树下,靠着他的货郎担子,叼着草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手里只持续摇着那拨浪鼓,直到看见他们众人的身影出现,才显出一些高兴的神色,拍拍屁股站起来。
七妹看到万子蚧,立即率先跑过去:“我们进去多久了?”
“一个半时辰。”万子蚧指指头顶上的月色,目光就转到几个獠人身上:“还是没抓到吧?你们几个啊,我就说你们总是太鲁莽,见天儿地追着他们团团转。”
那年轻獠人的飞头仍在半空中“噗啦噗啦”地飞,听到这话就降下来冲万子蚧龇牙,万子蚧指着他:“你看你,嘴巴上还有鱼鳞,啧,肯定半路上忍不住跑山溪里吃鱼去了吧?”
獠人们都没说话,倒是龙五出声打断:“先回阿婆那。”
回到谭阿婆的吊脚楼时,阿婆拄着拐杖站在月色的庭院里,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明显是在等着众人回来。
七妹搀着曾陵进篱笆栅栏门:“太婆,您快看看陵姐姐,她可能受伤了。”
曾陵一路是七妹搀住并自己走回来的,身上的旧伤还在,但她这会儿并没觉得难受,就连刚才发作得特别厉害的左眼和头疼,也好像在离开山魂道后就烟消云散了,抓过刀刃的手掌上血流凝固,剩下刺痛,人也觉得虚脱,脚一步步踩着像走在云团上似的。她不时抬起头看周遭,即便是在黑夜山村,但树枝鸟影、草间虫翼,甚至谭阿婆家吊脚楼前、树上,蜘蛛网般的丝丝发蛊,都在黑暗中泛着特定的光泽,过去她从未发现这些事物是如此清晰。
还有屋顶那悬空的半月和星群,闪闪烁烁地炯然如贯,她觉得自己似乎也比过去看清了许多,每颗星辰都不是单独存在的个体,她似乎看到了星汉上有无数无形的联系…她不知道那些是什么,她只知道看到这些是因为左眼的缘故,刚才在山魂道中的疼痛、懊恼、沮丧发泄过后,她好像已没那么堵心憋闷了,龙潭东村中静谧而有人间烟火的气味能让人安定下来。
谭阿婆一双斜视的琥珀色眼睛在众人身上都扫了一遍,才点点头,颤巍巍地转身进屋。
日期:2017-08-18 14:40:32
龙五、七妹和曾陵自然走在前头,万子蚧也大喇喇地跟在进去,但獠人们有些迟疑,谭阿婆站在门里,用曾陵听不懂的一种土话朝他们说了几句什么,那獠人带头的才点头,带着大家进屋。
屋里谭阿婆已经熬好了一大壶黑色的药茶水,有甘蔗的成分,所以不苦还有些清甜,挺好喝的,但七妹说这里放了几种虫干,可以毒攻毒起辟秽的作用。
曾陵对獠人还是有忌惮和许多不解的,只是这会儿他们一排坐在竹厅的最外,喝着茶水的样子显得客气无害,几番侧目去看,那断头飞头獠汉子的坐在最角落里,他的头则像只大鸟似的蹲在屋梁上。
龙五只当曾陵是害怕那飞头,便很难得地开口给她解释说,这是飞头獠族人的一种特有的怪病,十分罕见,一般只发生在成年后,头将要飞的前一天,脖子上就会出现一圈红痕,到第二天夜里感觉头疼,头就脱落飞走,一般天明前会回到脖子上自动复位。飞头獠对鱼虾蟹类的腥味比较敏感,所以夜里经常会专门飞去附近山涧溪水捕鱼和蟛蜞来吃。
这样的飞头除了看起来骇人外,其实对人畜并没有任何伤害,惟一好处就是在离体后,能寻到一些山林洞天秘境的入口,所以先前他们就是靠这飞头带着,才能找到山魂道的入口进去追曾陵的。
“那你们怎么知道…我去了那?”曾陵看看龙五又看看七妹,她被崔焰秋诱骗带着走的时候,他们都不见踪影,后来怎么就都汇合到一起的?
“陵丫头。”谭阿婆忽然正色地叫她。
曾陵转向她,谭阿婆用拐杖敲敲自己跟前,她明白意思,起身过去坐在她身边,谭阿婆伸出鸟爪一样的枯手拉住曾陵的手腕,放到自己膝上搭脉,半晌没说什么,但表情逐渐略微放松了些,看来是没什么大碍。
乖巧的七妹则已经跑去打来一盆水,拿干净的麻布帕子蘸水,轻轻给她擦拭双掌,再拿自家熬的浓稠药膏给她把伤口都糊上。
曾陵一直忍着,她以为谭阿婆会有什么郑重的事情要跟大家商量,或者起码会解释什么,至少从万子蚧、獠人、龙五他们的神情来看,大家知道的,都比自己要多得多。但没想到,阿婆看大家喝够了药茶,就只是缓缓地说大家都忙了半夜,让七妹安排獠人到附近自家另一处做仓储的吊脚楼去休息,还没吃饭的,那里有最近收获贮存的一些玉米和木薯,缸子里有腌过的萝卜皮、辣椒菜杆,想吃的可以自取自便。
七妹便带那些獠人走了,龙五看看曾陵又看看谭阿婆,神情若有所思,但没说什么也跟着出去了,反倒是万子蚧坐那不动,阿婆看他,他就笑嘻嘻地说:“我才不跟他们挤去,今晚我就睡阿婆这院子里,我那牛车上,比哪儿都舒坦。”
曾陵没想到真的这就散了,刚才还发生过那么多离奇颠倒的事,怎么大家就当没事一样各自吃饭睡觉去了?
还好谭阿婆始终坐在那没动,她便也守在旁边,身上关节毕竟还是酸苦且隐疼的,但她还是想问个清楚,谭阿婆似也明白她的心思,只催她多喝几杯药茶。
今夜七月初六,山中夜色晴热但舒朗,远远的赛歌坪那一方,少男少女们的篝火狂欢还在继续,这一切却好像距离这座吊脚楼很远、很远。
众人的脚步声循着山道远去,和煦的山风和虫鸣重新环绕吊脚楼的每一处角落,小菜油灯在案子上点点跳动,曾陵的左眼眶又有点轻微发烫,她用手轻捂住左眼,心情却慢慢安稳下来。
“阿婆,您有什么要说给我听的?我都听你的。”她平静地向谭阿婆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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