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门坊传奇之龙眼新娘》
第40节

作者: 道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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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7-08-26 13:55:29
  第三十五章、不是原来的模样
  座落于西江北岸一隅的老城区故街巷“禹门坊”,数百年来临江而立,因地处高位,每年在春夏江水高涨时节,常如浮于水面的孤岛一般,极少被洪灾吞噬过。
  曾陵在这里出生、长大,十五年来的岁月时光,说长不长,在她的记忆中,即便遇到年成极差的气候,禹门坊被江水淹过,也只有极少的两次记忆。
  一次在她五岁那年,大水漫延到坊间的门槛外,她坐在通往二楼的台阶上,看着天井中一汪浅水发怔。江水冲上来不少泥沙,但还有一些不易看清的小鱼虾,夹杂在一些绿发似的青苔间游荡。她坐那一看就是大半个时辰,忽然又下雨了,水点儿打在二楼的青瓦屋檐上,断线的珠子落到头上,阿娘的声音就在二楼传出来,喊她回屋。
  还有一次是在十岁那年,大水比以往都要汹涌,居然漫过了整座宅子的屋脊,那次简直损失惨重,曾陵不得不跟着爹娘搬到城中吉庆坊的外祖家中暂避洪水,一家三口带着乐婶,在外家一栋狭窄的偏院中捱过半个月,待洪水退后,阿爹让外祖家人帮忙找来几个人,又回家修整了好几日,才算把屋子清淤修整出来。她跟着阿娘搬着家当回来时,屋里只是有点湿漉漉的,但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但记得阿爹说,屋子里当时泥沙都有一尺厚,于是那年她阿娘还在洪水退后,特地带着她和乐婶去了一趟悦城龙母庙上香,向龙母娘娘祈祷许愿家宅平安。

  所以在曾陵的印象里,她对禹门坊被江水淹没的情景,是没有太直观印象的—
  日期:2017-08-26 14:00:16
  黑淤的泥沙从雕花走兽的坊门柱脚开始,糊满了往里走的每一块青砖、墙根和地缝。絮状的绿苔张扬着无数根须,凌乱扑散在沉积的潮湿通道上,每一脚下去都能看到挤压出来的水,洇湿鞋子周边。
  万子蚧先嚷嚷起来:“等我换双木底鞋子再进去!”
  七妹犹在坊门前张望,曾陵却已经按捺不住就加快脚步往里走。
  一切都是大水刚刚退去的模样,从两边房屋墙上明显的一道深色水痕来看,早两日水淹最高时,应该足有两尺多,能没到人的大腿。
  走入坊间中街,两边依次有几家民宅,还有一口井,往日住在附近的人都到这井里打水,尤其夏天,井边总会聚集几个小媳妇儿或老太太,或洗瓜菜,或搓衣服,还有隔壁坊巷拿着扁担和水桶来担水回家做饭的汉子,因此这一带人也把中街俗称叫“担水巷”,
  曾家大宅就位于禹门坊中街,也就是担水巷的中段。门前台阶上,方形门墩雕为须弥座的花草狻猊,当中两扇沉沉的铆钉红漆大门上,铜环被一把大锁紧锁。
  曾陵走上台阶,摸摸大门上的锁,六月初的那天一大早,她娘带着她和乐婶出门,当时门环上的这把鱼形黄铜大锁就是她亲手锁上的,然后她把钥匙交给母亲。
  这把锁扣在这门上,经过两个月的风吹雨打,明显有了几丝蛛网和斑斑锈迹,曾陵的心全凉了:爹娘没回来过,自从两个月前她跟着娘离家后,就再也没人回来过!为什么…阿娘到竹山乡没接到爹?还是说,爹的病没好,所以他俩一直就在竹山乡的姨妈家住下了?可是她不见了,爹娘就没想过回来找她吗?
  日期:2017-08-26 14:01:58
  “嘀嗒—滴答滴—”
  一阵丧乐攸忽自身后巷子深处传出,曾陵愕然回头望去,狭窄而幽暗潮湿的巷子深处,果然有一支缟素行列从中徐徐而出。

  这是…谁家出殡?
  曾陵站在那,天空中飘来几片白圈纸钱,她头脑里一片空白。
  丧队打头的除了四个吹拉鼓乐的人之外,后面两个披麻戴孝之人,明明是大白天,却打着一对白纸灯笼,他们身后又有两个,捧着一对真人等高的纸扎男女,男女的脸上画着鲜艳的两坨红。
  曾陵看傻了,这些人…怎么都是生面孔?

  禹门坊中大大小小,住着七八十户人,按姓氏划分,其中人口最多的是陈氏一族,其次是骆氏,繁衍百年间,人丁分支可谓广大。因此坊间立有宗祠,年终宗祠杀大口的活猪,两族的太公会亲自主持分割猪肉。曾家与他们虽然不曾联姻,但人们都敬佩曾家书香门第,邻里之间礼让和煦,一直融和。
  曾陵平时跟这街里街坊间走动也不算勤快,但毕竟在一个地方生活这么多年,总有许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熟稔,她望着队伍中的每一个人,终于看到后面举灵幡的人,是陈家一位本家的二叔伯,他与曾陵的父亲小时候一块儿上过私塾,后来读不进去,就回家打理杂货铺子了,又因为跟曾计闻有同窗之谊,所以曾计闻放弃仕途转做生意后,俩人之间也有商货往来,走得很近。
  丧队走近,曾陵忍不住冲那人喊了句:“陈家二叔!”
  没想到那人只是冷冷地觑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随着丧仪队伍转一个弯,折向坊门的相反方向而去。
  曾陵看到他们穿的一色缟衣草鞋,但膝盖以下的衣摆都像是在淤泥中浸泡拖行过,“滴滴答答”的脏水还在往下淌。
  二人一杠抬一棺,曾陵眼睁睁看着一抬、两抬、三抬…晦暗的巷子深处,源源不断吐出不知多少组抬杠的深色棺木,在她的面前有条不紊地行走过去,队伍中却没有一个人哭,所有人都是一脸冰凉甚至木讷呆滞。
  这不对…曾陵注视着每一个过去的人,他们的眼睛瞳仁儿里黑洞洞的,没有悲伤,甚至没有任何波澜。
  她忽然产生了一种熟悉的感觉,这些人…太像那天在山魂道看到的那个被崔焰秋操控的提鱼头男子了…他们仿佛都被抽空了魂魄,只剩一个徒具人形骨肉的壳子!
  她的背脊冒出阵阵寒意,本能就感觉到不同寻常的危险气息—
  自己家锁着门,还有隔壁家,他们也是禹门坊曾氏家族的人,出自上二代的旁支,是一位长辈叔公的家,他们家上上下下也有十几口人的,总不至于都不在吧?
  她跑过去,然而那家门同样紧锁,而且看门前墩上小狮子半个身都脏污的模样,先前也是被淤泥水泡了好久,现在水退去也没人回来收拾打理。
  “三叔公!有人在吗?…三叔公!”曾陵用力拍那门,但门上的一把大锁已经告诉她这样做的徒劳。
  她再接连去沿着屋墙试图找到窗户往里张望,但到了隔壁屋距的窄巷之间,除了堆积的黑淤泥沙外,别说什么人声,就连平时常见的跳檐猫咪,打盹小狗,什么都没有。
  她站那怔住了。
  日期:2017-08-26 14:02:46

  “陵姐姐?”
  直到七妹轻轻拍拍她的肩,曾陵才惊疑不定地醒悟回来,望向七妹,七妹却凑近她肩头压低声说道:“你先出来一下。”
  曾陵此刻六神无主,被七妹拉着走出坊门,却见万子蚧从四周捡来些石块,在坊门一侧地上临时堆砌起一个小塔状,然后从袖子中拿出一个生鸡蛋—
  这还是今早从那老妇家中出来时,万子蚧死皮赖脸从人家鸡窝里顺手牵羊拿的一个新生蛋,老太太当时还怪不乐意的,但禁不住万子蚧口甜舌滑,允诺下回给她带上好葛布,老妇才一脸无奈地送他们出门的。
  “怎么?”曾陵奇怪道。
  “嘘。”万子蚧把鸡蛋小心翼翼地竖立在石块塔尖上,曾陵以为他是在玩什么堆石头游戏,可这鸡蛋如何能够在上面站住,坊里还有一摊子怪事她摸不清头脑,没空在这看他俩玩游戏啊。
  但没想到下一步,那鸡蛋却真的立在了三层石块的塔尖上,万子蚧抬头讳莫如深地看一眼曾陵,然后慢慢站起身,右手捏诀在口边,一边喃喃自语地念念有词,听不清的几句咒语之后,他猛地右脚在地上一跺,捏诀的手一指鸡蛋,喊声:“破!”
  那塔尖的鸡蛋居然在没人触碰的情况下,自动“呱啦”一声裂开,从中流出一滩青黑色的浊汤,散发出浓烈刺鼻的气味。
  “此地 ‘脏’了,不宜久留。”万子蚧的脸色前所未有地凝重下来,望向曾陵道。

  “脏?”曾陵完全惊呆了,若按照以往,她肯定只会惊呼怎么新鲜刚下的鸡蛋会是坏的,但她现在左眼能看到,就在这些鸡蛋流出的浊色中,有无数发丝般大的线虫在蠕动,然后她想起来了,刚才在那些人的身上,他们的衣摆和鞋子、裤腿,乍一看沾染的那些污浊泥浆,分明跟这些蛋浆的颜色一模一样,那些人一边走路,衣摆就一边往地上滴水,只是因为中街上原本就满布着淤泥和青苔,所以她刚才并没看清楚,难道巷子深处都布满着这种有虫的泥浆,而这些人在巷子当中走时,都是趟着齐膝泥浆里过来的?他们都疯了吗…不对,他们不是疯了,坊间被大水淹了,可能死了人,但大家应该都搬走了才对,但他们却在水退去前就被聚集回来,并且在巷子里面的宗祠组织送葬出殡的丧事?

  而至于 ‘脏’了…曾陵望向万子蚧和七妹,她在龙潭村待了前后也有两个月,现在也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刚才我看到的那些人,很像那天在山魂道见过的,他们身上都有虫… 难道是那个叫崔焰秋的来过这?现在我该怎办?”话虽是在问万子蚧,但她开始四下张望:“对了,那边瓶隐巷我还有亲戚住那,我再去问问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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