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7-08-20 13:00:03
　　汽车开到了龙剑山的后山，那里有一个著名的寺庙叫七王庙，矗立在青山绿影中。
　　“公墓不是在另外一边吗？”草婷指了指相反的方向，脸上有些疑惑。
　　龙剑山公墓对贺嘉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他的妹妹就葬在那里。
　　“我们不是来扫墓的。”贺嘉停下脚步，拧开矿泉水瓶呷了一口。
　　“你一大早叫我来龙剑山，难道不是来祭拜你妹妹吗？”草婷有些疑惑。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吗，告慰亡者最好的方式是查出真相，将真凶绳之于法。祭拜这种形式对我来说就是自欺欺人。”贺嘉还是习惯性的腔调。继续往前走。

　　“这里有线索？”草婷顿时打醒了十二分精神。
　　日期：2017-08-20 16:39:08
　　贺嘉没有回答。沿着山间石路径直朝前走，跨上通向寺庙的石阶梯时，他才转过头看着身后的草婷，然后掏出手机。
　　“你或许不知道—上个月26号—是我妹妹的三周年祭，三年前下葬的时候，我爸曾经来七王庙求过一只签，求签符上的暗纹跟张燕书包里这张是一样的—”
　　贺嘉把那天用手机拍下的照片拿给草婷看。

　　“也就是说，张燕遇害前来过七王庙！”草婷恍然大悟。
　　贺嘉转身继续沿着石梯往上走。‘七王庙’字样的牌匾浮现眼前。随后，他俩来到了求签的地方，贺嘉拿出一张张燕的生活照，交给了草婷。
　　草婷心领神会，接过照片后，立即向负责解签的和尚打听。
　　日期：2017-08-20 20:13:41
　　和尚说他记得很清楚。一方面是和尚记性好，另一方面也是张燕给他留下了太深的印象。

　　“我认得这个女娃，那天下午在这儿摇了十几支签，非要摇到自己满意的为止。”和尚四十来岁，说话的时候带着微笑。
　　贺嘉表情却十分冷淡。
　　“走的时候几点？”草婷问。
　　“下午五点左右。”

　　“无意俄然遇知己，相逢携手上青天—她最后摇到的是这支签吧？”贺嘉突然开口，流畅地背出了签文上的诗句。
　　草婷一时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没错，最后我给她解了这支签她才满意。”和尚笑着说。
　　“签文什么意思？”草婷好奇道。
　　贺嘉睨视着和尚，抢白道：

　　“解签的都是看人解签，别看大师们表面不食人间烟火，他们看人的眼力可不比刑警差。”
　　日期：2017-08-21 12:58:00
　　和尚表情谦逊。不等和尚开口，贺嘉接着说：
　　“大师当时看穿了她是离家出走的少女，不想再被她纠缠，于是就解释为困鸟出笼，时来运转之类的，对不对？”

　　和尚张着嘴，额头上全是尴尬的冷汗。
　　草婷赶紧拉着贺嘉走出了寺庙，似乎走慢点就要挨少林十八铜人狂揍似的。她一边走一边捂着嘴，差点没笑出声来。
　　“是不是这案子让你想起了妹妹？”她嘴上却关切地问道。
　　贺嘉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心想，难道要我告诉她，张燕的死很大程度上是我三年前那个错误的决定造成的？是我为了替妹妹报仇，为了让真凶受到应有的惩罚而欲擒故纵酿成的悲剧？不，我明知道三年前那个计划根本就是一场赌博，无论结果如何到头来我都是输家，可我偏偏还是这么干了。
　　日期：2017-08-21 14:39:58
　　“以不道德的手段去捍卫法律的公平，本身就不道德，不公平。说穿了还是为了满足个人复仇的私欲。什么道德守则，在仇恨面前根本形同虚设。”贺嘉神神叨叨嘟哝起来，“现在这时候绝不是忏悔和放弃的时候！”
　　“你怎么啦，一个人自言自语的？”草婷忧心忡忡。

　　“走吧—”贺嘉回过神，说话声有些低沉，“现在去我妹妹的墓地看看。”
　　草婷懵懂地点了点头。两人沿着山间小路步行。
　　曲径通幽，小鸟叽叽喳喳，山林过滤后的空气无比清新，仿佛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当公墓映入眼帘时，四处变成了死寂般的幽静，不得不让人肃然起敬。
　　日期：2017-08-21 15:48:00

　　贺嘉找到公墓停车场的管理员，草婷表明了刑警身份后，管理员带他们去了保卫处查看监控录像。这里的监控录不是自动清洗，上个月二十六号的录像还保存着。
　　贺嘉有针对性地查看了当天下午五点—七点时间段的画面，播放速度设置到最快，经过十几分钟后，他似乎看到了想要的信息。
　　草婷操作着鼠标，表情却疑惑不解。
　　定格。然后放慢速度回播。再定格，然后正常速度播放。然后又慢速度播放，再定格…反复交替了很多次。
　　画面很模糊—那天傍晚下着暴雨，停车场监控的角度也不太理想，始终没法确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要找的人。
　　日期：2017-08-21 16:27:26
　　经过反复回放。反反复复试了很多次后，草婷终于定格到一张较为清晰的脸—四分之三的脸部都看得见。这人好面熟啊。变化真大。草婷也想起来了。

　　贺嘉掏出小本，记录下了车牌号：『*A24790BJ』
　　随后，他们去了“优步公司”查询车牌号，结果跟贺嘉推测的一样—车主也是今年初注册的优步司机。
　　回到刑警队后，贺嘉去洗手间拼命洗手。望着镜子，他的情绪十分复杂。终于要揭开真相的帷幕了吗？我准备好了吗？真的准备好了吗？
　　日期：2017-08-21 19:05:43
　　昏暗的灯光照射在江一波脸上，依然不见丝毫阴暗颓废之色，他脸上仿佛被一层阳光覆盖着，健康活泼。虽然坐在审讯室，此刻手上却没戴手铐。

　　他茫然地望着即将盘问他的人—贺嘉跟他之间只隔着一张小方桌，桌面前放着一个黑色记事薄，一个平板电脑和几张受害人张燕生前的照片。灯光下，贺嘉看上去更加颓废。
　　“哥，你们把我带到这儿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想跟你聊聊天。本来想请你喝杯咖啡，不过这里没有咖啡机。”贺嘉语气古怪。
　　“聊天？在这种地方？”江一波疑惑道。
　　“没错，这儿很安静。”贺嘉点点头，“你听过麦克白效应吗？”
　　江一波摇摇头，很茫然的样子。
　　“莎士比亚戏剧《麦克白》，当中有个麦克白太太，她每天晚上都会梦游，梦游的时候会不停的洗手，你知道为什么吗？”
　　日期：2017-08-21 19:47:34
　　江一波摇摇头，茫然的表情中又多了一丝好奇。
　　“因为她教唆丈夫犯下了谋杀罪。洗手，是因为她的心灵被罪恶感吞噬了，她才要不停的洗手，连做梦都这样，以为这样可以洗干净心灵上的污垢。”
　　贺嘉颓废的气质，文艺的腔调，以及专注的神情，看着更像个话剧演员，而不是丨警丨察。犀利的眼神除外。

　　“哥，没想到你比我大不了几岁，竟然读过那么古老的作品，而且还是国外的。”江一波露出童贞般的微笑。
　　“你好像没明白我说的意思？”贺嘉指了指桌上的照片，“麦克白效应，在你身上不是已经应验了吗？”
　　江一波顺着贺嘉手指的方向，把脑袋伸过去望着照片，疑惑道：“你说话太深奥，我听不懂。”
　　日期：2017-08-21 20:29:25
　　“照片上的人，你没见过吗？”
　　江一波把脸贴近桌面，仔细看了看照片，还是摇摇头。
　　“看来你记性不大好，那我帮你回忆一下吧—”贺嘉翻开黑色记事薄，原来当中还夹着几张照片，取出其中一张递给了江一波，“这张照片上的人是你吧？”
　　照片是监控录像放大后的截图，通过修复之后用相片纸洗出来，江一波看了一眼，便点点头，“是我。”
　　“认得照片的停车场背景吗？”

　　“很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是吗？那我再提示你一下，上个月26号，我妹妹三周年祭，下午你去了哪里？”
　　“哦，想起来了，那天我去了墓地祭拜贺玲，照片上是公墓停车场。”江一波淡淡说道。
　　“你是怎么去的？我指的是交通工具。”
　　“开车。”
　　贺嘉又递过去一张照片给江一波，“是这辆车吗？”照片上是一辆银灰色的“起亚”轿车，车牌号为『*A24790BJ』。

　　日期：2017-08-21 21:19:12
　　“是。”
　　“车是你的吗？”
　　“我爸的，我半工半读，偶尔也在开，跑优步补贴点家用。”
　　“你的变化真是太大了。”贺嘉点了点头，似乎很满意的样子，“不过有时候变化太大了，反而就不真实了。”
　　“我还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哥，如果没别的事，我能不能先…”
　　“你这么急，该不是心虚吧？”贺嘉揶揄道。
　　江一波叹了口气，感觉有些无奈，一时间又不好说什么，显得有些无助。

　　“对了，我们请你过来聊天，学校和家里人知不知道？”贺嘉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今天是星期六，学校放假，我是在家里边被你们的人叫来的，我妈当时在。”
　　“哦，那就好，按道理虽然你也是成年人，但毕竟还在上学，有必要让你的监护人知道这事。”贺嘉嘴角的酒窝变深了。
　　日期：2017-08-21 22:12:25

　　“可我真不明白你们为什么叫我来…”江一波有点不高兴。
　　贺嘉打开了平板电脑，把屏幕转向江一波，播放了一段停车场的监控录像。
　　“上边的人是你吧？”
　　江一波看了看，点了点头。
　　“监控画面显示的时间是五点三十分，而这张照片上的女孩当天失踪了—”贺嘉指着张燕的照片，“她最后出现的地方也是在龙剑山后山，你没见过她？”
　　江一波拿起照片，又仔细看了看，然后摇摇头。
　　“没见过。”
　　“那我破例跟你说实话吧，我说照片上的女孩失踪了，是指她的尸体失踪了—我们只找到她的一只断手，跟三年前分尸的手法一模一样，也是用平口螺丝刀。”